正如武清的张家,倘若不是身后站着当今皇后娘娘,没有那两个二百五的国舅震着,怕不早被人连皮带骨吞到肚子里了,哪里还能成就现在偌大的威势?
再比如广进钱庄的何家,不是说背后就是李大学士的跟脚吗?但便如他那种跟脚,现在不也在紧跟着眼前这个少年的步伐?甚至连闺女都赔上了。
以何晋绅那老狐狸的尿性,要说这里面没有天大的利益,那老狐狸岂肯如此?这多年来,武清几大家或争或合,谁不了解谁的底儿?张家或许特殊些,暂且不论。可那何晋绅,绝对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啊!
眼下何家已经先行一步了,甚至连张家那个老爷子都曾放下身段,主动跟苏默示好。自己运气好,早早便跟这个少年搭上了关系,这个节骨眼上,又岂能落后于人?若真是也学那些个人一般,之前所有的付出,便等于全数打了水漂了,这岂是他孙四海这种明智的人所肯干的事儿?
此时此刻,不但不能退,还要更积极的紧跟才对。甚至在需要的时候,还要竭尽全力的推动才是。唯有如此,才能让双方的利益更大化,双方的盟约更紧密。
一万两,嘿,别说一万两,便是十万两,他孙四海这次也绝不退缩,砸锅卖铁也得顶上!
这些个念头说来话长,但在孙四海念头中不过只是刹那间的一转而已。他所寻求的,也绝不是仅仅在商业上的这点利益。他,还有更大的野望!
先前都是几个贵公子间的谈话,他毕竟只是个商贾,哪怕苏默再如何抬举他,也不好在那时候插话。但是眼下,这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于是,他开口了。
“公子,还有诸位世子爷。”他迎着苏默的眼神慢慢站了起来,先是抱拳团团一揖,这才深吸一口气,慨然道:“小人只是个商人,按说没资格在这个场合多说什么。不过得苏公子不弃,允许小人追附骥尾,此恩此情,不敢或忘。而公子此番之提议,也能给小人一个机会,那小人便在此斗胆狂妄一回,说说自己的一点想法。若有失礼得罪之处,还望几位世子宽宥莫怪。”说罢,又是团团一揖到底。
张悦几人微怔,互相对个眼神,这才笑呵呵的摆手道:“孙掌柜的有话,但叫直说无妨。且不说你与我家哥哥的交情,便只是事涉自身利益,怎么说也是应当应分的,无须顾忌我等。再说了,咱们几个也不是那么心胸狭窄之辈吧,连人说个话都要记恨。孙掌柜的,你真想多了。”
他这话说的客气,但是在最后一句,却也表达出了淡淡的不悦。倒不是对孙四海或许可能跟自己的主张不同不悦,而是觉得这家伙看轻了自己等人,这才是他最不高兴的地方。
孙四海脸上惭惭的,自然也听明白了话中的含义。不过他倒是没真的有什么惶恐,反倒是暗暗大松了口气儿。只要不是因为主要矛盾,这些个小小纠结,应该是不至影响到自己和苏默之间的关系的。
“昔日在武清时,苏公子曾首倡一法,便是如今天下皆知的蜂窝煤了。在其时时,也曾有人对此颇多微词……”
即应付过去了张悦,孙四海便放心大胆说了起来。从当初的蜂窝煤,说到后来的水泥;从一力主张收拢灾民,到后来的凤水开发;再从当日张文墨一个小小的,惨淡经营的书坊,到现在已经涉及北六省的文报……
一桩桩、一件件,洋洋洒洒,直直说了半个多时辰才将将稍停。话里言外,并没涉及哪怕一个字关于苏默这次所提的大买卖,但却通过言述的每一件事的成功,强而有力的表达了自己对苏默的支持。
张悦等人默默的听着,脸上若有所思。孙四海说的这些个事儿,有些是他们知道的,甚至还曾经赶上个尾巴,亲眼看到一些;而有些,则是只听说过个大概,却并不知其中详细内情的。
而今听了孙四海这么详细的解说一番,这才知晓,自己眼前这位哥哥,竟然在商业运作上,竟是如此的惊才绝艳,甚至比之传遍大江南北的文名还要更胜一筹。
若是如此,那此番他如此重而视之的大买卖,岂不是真的会如其所言,能以小博大,收获百倍千倍之利?若真如此,那自己草率下的决断,可就成了个笑话了。
到时候不单单是自家长辈会对自己大失所望,便单单此事传扬出去,几人的脸面也是再也留不住了。
这么想着,张悦三人不由的都是暗暗出了一身的冷汗,抬头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禁重新有了决断。究竟要不要参与且不论,这事儿绝对应当回报各家长辈,仔细斟酌后,由家中长辈来决定才是稳妥。
而且,这也避免了因此伤到了彼此之间的关系。还有就是,此事成与不成,自己等人都一定要竭尽全力的相助苏默,这不单单是利益的问题,更是兄弟之间的情分。这份维系之情,才是最最重要的。
孙四海刚才说了那么多,其实固然是在侧面证明苏默的商业天赋,但更是暗含提醒之意。提醒他们不要专注于表面利益,而是更要明白什么才叫一个圈子的意义。
这个看上去貌不惊人的商人,竟然有着如此细腻缜密的心思,果然不愧为苏默所赏识啊。这份情,他们得领!
想到这儿,张悦几人对望一眼,忽然同时起身,端端正正的冲孙四海深深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