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微微一迟疑,但随即冲带头的禁军使个眼色,禁军们这才缓缓收了弓弩,施礼后陆续退了出去。
从头到尾,整个过程一言未发,动作整齐,数十人直如一人般。进如疾火侵略,退如碧海宁波,直看得张真人心中震骇不已,苏默却是两眼放光,暗呼过瘾。
相对于张真人,苏默仗着上帝视角的异能,早就察觉到了这些分散在四周的军士。所以看到他们出现,一点儿惊讶的神色都没有。只不过这支小队展现出来的水平,却是让他大出意外。
他前时连番逃命,追亡逐北,不但见识了大明所谓最精锐的边军,也见识过蒙古大军的精悍。甚至,机缘巧合之下,更是连传说中昔日大秦战无不胜的蒙家军都也见识过了。
但所有这些,都和眼前这支小队完全没有可比性。后世都说此时的大明兵疲将弱,不堪一击。但是就刚才那支小队而言,却是彻底颠覆了这一说法。
大明不是没有强军,而是太少。更只是存在于皇帝身边而已,仅仅限于保护皇帝一人罢了。
随着这支禁军的退出,大殿上重新归于寂寂。张真人暗暗松了口气儿,不由的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就在刚才那一刻,于他而言,直如过了千百年一般。
若说在这之前,他面上虽对大明皇室保持着必要的礼节,但实则心中并不多么尊崇。甚至在内心深处,未尝没有些鄙视不屑之意。
皇帝又怎样?还不是对自己恭敬有加,不敢稍有半点怠慢?说到底,皇帝也是人。而自己,却是代表的天道!在某种意义上说,自己才是真的天的代言人,完全有资格俯视这些个人间帝王。
但是这种傲然,就在刚刚那一刹,终于彻底不见了踪影。且不说杜甫这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大高手,单就方才那一队强悍的禁军,便能将他包括他的道门碾压至渣渣。
皇家,果然不是可以用 常理度之。其底蕴之厚,隐藏之深,究不知还有多少。怕是就刚才所见,也不过只是冰山之一角罢了。
这么想着,哪还敢再起半分心思?这使得连带着表露的态度上,也不觉前后有别,再无半分之前那般倨傲之色了。
弘治帝冷眼看着,心中忽然大感快慰。他身为帝王,最是敏感。张真人平日里那份倨傲虽然隐藏的极深,但又哪里能瞒的过他去?
只不过一来自己确实有求于人,当其时,不单单自己的身体需要调理,更是还牵扯到自己的女儿生死;再者,便是张真人虽有狂傲之心,但终归面上尚算维持的过得去,他也自然不好发作。但是心中,实则是常常感到憋屈。
然则今天,不经意间闹出这么一出,倒是狠狠的震慑住了这个道人。这与弘治帝而言,瞅着张真人前倨后恭的模样,简直如同三伏天吃下一大块冰一般,那叫一个顺畅啊。
这又是那小混蛋带来的改变,他不由的微微斜眼觑向一旁若无其事的苏默,目光中不由的就柔和了几分。
只不过刚念及此,忽又想起方才这事儿的起因,顿时又把那点欣慰抛开。这小混蛋,可是把自个儿好一通吓,说什么红丸黑丸的,也不知是真是假。此番要是他讲不出个一二三来,且看看朕是饶他不饶!
这般想着,当即轻咳一声,也不去搭理张真人,却向苏默淡然道:“苏默,你方才所言红丸究竟何意?莫不是说,朕将要服用的这颗金丹,有什么不妥吗?你且直言讲来,勿须担忧。在朕这乾清宫里,自有朕保的你周全。”
张真人听到这话,刚刚擦干的汗登时又下来了。猛地抬头看向苏默,但随着皇帝淡淡的眼神瞟过来一眼后,立即就是一僵,颓然的将目光垂下,颤声道:“陛下,臣焉敢存半点异心?臣实在冤枉,望陛下明鉴啊。”
弘治帝哦了一声,温和的道:“真人误会了,朕何有猜忌之意。不过是那小狂童故作惊言,朕不好不教而诛,总是要给他辩解的机会而已,真人勿要多虑。”
言罢,再不理会,直接指了指桌上的玉匣,示意苏默上前察看。
张真人脸色一苦,嘴巴张了张欲要再言,却终是暗叹口气,低下头去,苦涩的闭上了眼睛。
什么没有猜忌之意,什么要教训那狂童,压根就是屁话。若真的没有猜忌,又何须听凭那小子去察看?自己所炼制的丹药,早有太医们验看多次了。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拦是拦不住了,这个脸面肯定是掉了的。好在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倒要看看那小贼如何收场。哼哼,皇帝固然对自己起了猜忌之心,但那话里警告之意,也是昭然若揭。
不教而诛!何谓不教而诛?这便是暗示说,你苏默若是说不出个道理来,可是要拿小命来赔的!
他恨恨的想着,心中怨念稍减,竟不由期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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