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李广之罪竟然到了这个地步。矫诏私授传奉官?勒索地方进奉?这……这不可能吧?李广他,焉敢有这般大胆?
可要说不信吧,下面站着的可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干的就是监察百官的差事,又是同为皇家私奴,若不是真的,他牟斌敢这么明白直言吗?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说出来,早干什么去了?还是说,其实这些个奴才根本也是在一直蒙蔽自己,隐瞒下了许多事儿?若如此,他们还有什么是瞒着自己的?
这些该死的奴才,全都该杀一百遍!他想到这儿,不由的怒发勃然,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悲凉。可笑自己一直以为掌控天下,什么也瞒不过他,却哪成想,这一个两个的,都拿他当傻子糊弄呢。他们怎么对得起自己,怎么对得起自己对他们的信任!
“朕不信,朕不信。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喃喃的念叨着,脸色已是铁青一片。目光没有焦距的梭视着,忽的落到一直没出声的李东阳和谢迁身上,不由的猛的亮了一下,急声道:“李卿、谢卿,你们怎么说?那李广他……他真的如此……如此混账吗?”
李东阳和谢迁对视一眼,谢迁眼中是兴奋雀跃的,而李东阳却是出奇的冷静,尚带着几分无奈之色。
谢迁有些奇怪李东阳的反应,对于李广这个奸佞,他早想铲除了。只是一直以来,有着皇帝的宠溺维护,数次弹劾就不了了之,让他们一班耿介之臣又是愤怒又是失望。
然而今天,忽然间风向变了,一场意外的大火,使得皇帝赋予那奸宦的保护终于破开了一丝漏洞。这般好机会,如何不赶紧抓住?只是李宾之那个眼神,究竟又是个什么意思?怎么一点也不见激动呢?
算了,不管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今日若不能借此良机彻底打死那奸宦,再想有下次机会,却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这些个念头说来话长,然而现实中,不过就是谢迁一转念的事儿。当下略微整束了下衣冠,躬身禀道:“臣启陛下,李广之罪,如萧督公和牟督帅所言,怕不连百分之一都达不到。此寮之罪,可谓罄竹难书、数不胜数。若论其罪,单只他涉及私盐牟利,垄断盐引一事儿,便足以杀其十遍不足惜。更不要说,他利用权势,强夺畿内民田,毁人房舍,致使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其行其罪,简直令人发指!陛下,适才刘公所言,此当归为吏治,臣深以为然。吏治不单单是对我朝官员的,亦当是对所有身俱差事之人的。李广身为内务总管,乃天子近侍,其身不正,为祸愈烈,绝不可姑息放纵!故萧督公请斩之议,臣附议!”
他侃侃而言,一张脸因激动而涨的潮红。言词之激烈亢奋,身为内阁辅臣的身份,又使得他的奏言份量,远远超出萧敬和牟斌二人。
弘治帝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原本心中还存着的那点希望,这下彻底尽数化为泡影。一时间呆坐在龙椅上,心中百味杂陈,久久不发一语。
李东阳和刘健对望一眼,都是眼中黯然,微不可闻的发出一声喟叹。
所有人中,唯有他们两人看的通透。皇帝对李广信宠非常,这次虽然将李广抛了出来罢,不等几人再说什么,拔腿就窜了出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头的黑线。妈蛋,你还小?这也叫理由?今天这事儿,还不是因着你那小情人惹出来的。现在却说自己还小,这叫人话吗?
只是骂归骂,还真没人敢拦着他。等到回过神来,朱厚照早溜得没影了,又哪里找去。
谢迁忿忿不已,张口要说,李东阳却忽的冲他摆摆手,转向萧敬和牟斌,轻声道:“二位,此事,怕还是要你们费心了。”
萧敬和牟斌一愣,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李东阳微微一笑,靠近几步,凑到二人跟前低声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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