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激发(1 / 2)

双岭山,这是武清县城外,东边五里处的一处荒地w]w]w].〕8>1〉zw.com所谓双岭山,是因着两座相连的小土丘而得名

武清县令庞士言指定的难民集中营,就是安置在这个地方

当苏默四人风尘仆仆的赶到此处时,诺大的空地上已经疏疏落落的搭起了数十个简易的窝棚

几处点燃的火堆旁,东一堆西一簇的,或坐或躺的围着许多人这些人统一的表象就是,衣衫褴褛,双目呆滞,除了在寒风中不可自抑的瑟瑟抖显示出他们是活人,更多的,却是一种死寂般的麻木

这,就是灾民

苏默已经没心思再去纠结自个儿和包青天的差距了当他看到这些灾民的第一眼后,原本自以为心坚如铁的他,难以自已的震颤了

后世从报纸上、电视上,还有网络中,不知看过多少回难民了,每次虽然都唏嘘不已,但却决然想不到,真正身临其境时,给予他的冲击和震撼,竟然是如此的剧烈

必须要为他们做点什么,一定要做点什么!这是苏默回过神来后,心底反复念叨着的一句话

武清只是个中县,没有专门的驻军被庞士言指派到这里负责安置事宜的,正是县里的典吏杨冲手下也只有寥寥十几个衙役,散在这近三百号灾民中,如同沧海一粟又要忙着登记造册,又要维持秩序,还要架锅熬粥,已然忙的头晕脑胀了

在弄明白了苏默的身份后,这位杨典吏毫不掩饰的长长吐出口气,抱拳一揖,只留下了一句“此处便交由苏吏员了”后,逃也似的撒丫子闪人了

苏默楞了半天,好容易才反应过来想要跳脚大骂,却哪里还找得到人?

这杨典吏一走,剩下的衙役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干什么大家伙大眼瞪小眼的,都瞅着刚来的这位苏吏员

苏默胸膛急剧的起伏半响,终是吐出一口长气,目光在所有人面上扫过一圈,举步站到一块大石头上

众衙役们看的莫名其妙,灾民们却大都无动于衷,数百人中,唯有极个别几个人,撩起眼皮瞄了一眼,随即又垂下头,恢复了死样活气的模样

“我知道,大伙儿遭了难这天寒地冻的,又千里迢迢到了这里,不容易!你们感到累了、乏了、饿了、困了,坐下就不想起来了甚至,或许很多人,想着不如就此死了,也好过再遭这活罪,我说的对不对?”苏默怒目圆睁,大声吼道

众灾民微微起了一丝骚动,但随即又再沉寂下去,仿若先前那一丝悸动,只是死水微澜

苏默眼神眯了眯,并不气馁,又大声说道:“你们不回答,那证明我没说错可是,我要说的是,你们,你们这些现在还活着的人,都是混蛋!都是懦夫!都是畜生不如!”

这几句话一出,众衙役们顿时面色大变,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哨棒腰刀,紧张的四下张望着心里只一个劲的叫苦不迭,暗骂知县大人不知什么神经,派了这么一个小毛孩子来胡乱指挥

自古以来,灾民往往还跟另一个称呼挂着钩,那就是“乱民”正因为这些灾民几乎没存了活下去的奢望,所以一旦成为乱民,立时便成了不要命的可怕乱民

这要是眼下几百号灾民作乱起来,别看一个个死样活气的,可就当场这十几个衙役,还真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张横和李正互相对望一眼,忽然想起了来的路上,这位吏员大人跟老道那番关于人吃人的对话,顿时间只觉的那些个难民都开始眼冒绿光起来一时间不由的得得得牙齿打颤,两条腿软的面条也似,若不是靠着手里的哨棒撑着,只怕立时便要软瘫到地上去

与衙役们的恐惧相比,灾民们的反应却诡异的平淡许多也有许多人脸上露出忿忿之色,场中的骚动比之先前更剧烈一些,但也仅仅只是一些,并无一人出声反驳或者喝骂

这些人,已经真的形同行尸走肉没了希望,没了奔头,从鞑子的铁蹄下逃出来,却逃不过饥饿从饥饿的魔爪下坚持下来,却没逃过严寒从严寒的阴影下逃出,却现还有疾病这个恶魔

那从疾病中逃出,又会还有什么厄运等着他们?眼下活着的这些人,侥幸逃过了之前一次次厄运,但是就算到了这里,也仍然没有改变

没有可供果腹的食物,没有可供御寒的衣物,没有能养活他们的土地,也没有能遮风挡雨的房屋没有,仍然什么都没有

这里不准他们进城,显然就不会让他们停留虽然施舍了粥水,但又能扛过多久?一天?十天?或者是一个月?就算是一年,那一年后呢?

或许他们还能继续逃下去,但是,逃到何时是尽头?尽头处,除了死亡还会有什么?

至于说上面那个少年骂了他们,呵呵,人都要死了,骂两句谁在乎?有那反驳的力气,或许还能多喘两口气呢

于是,骚动再次渐渐平复下去,重新化为死水只是或许他们自己也没觉,死水虽仍然是死水,但毕竟开始有了波澜有了波澜的死水,还是死水吗?

苏默静静的看着,并没着急这些人单靠赈济没有用,想要他们活,就必须让他们自己提起活下去的**前面那些话,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刺激,他们需要更多更大的刺激他要通过一次比一次更激烈的刺激,去激他们对生的渴望

“看,你们甚至连愤怒都没有了”苏默轻蔑的嘲笑着,伸手指了指他们,继续道:“虽然你们不说话,但是我知道,你们许多人在心里骂我,骂我冷血你们都如此凄惨了,我却还在辱骂你们”

“嘿,难道我骂错你们了吗?你们觉得自己惨,你们觉得自己很不幸,你们觉得没有了希望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死在鞑子刀下的人,那些冻死在路上的人,那些饿死了倒下,然后被秃鹫啄食的尸骨不存的人,他们,比起他们来,你们,又哪里惨了?”说到这儿,苏默语声陡然大了起来,到了最后,已是怒喝了

“你们到了这里,至少还有我们给你们放粥,虽然不能管饱,但至少肚子里有食儿了;你们到了这里,虽然没有遮风挡雨的房子,但至少我们帮你搭建了抵挡寒风的草棚;和那些临死都盼着能到达这里的人比,你们能有多惨?回答我!”

这连续的对比,直如同一枚枚炸弹,听在灾民们的耳中,轰响在他们的心中

原本平静的死水再次波动起来,而这一次,这种波动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平和,而是隐隐有了流动起来的迹象

苏默眼底闪过一抹欣喜,又再加了一把劲儿,低沉的道:“乡亲们,我请你们看看,好好的看看,看看自己身边的人这里面有你们的父亲、母亲;有你们的兄弟、姐妹;有你们的儿子、女儿;他们需要你!哪怕全天下的人都抛弃了你们,舍弃了你们,但是你们,你们不能自己抛弃自己,因为,你们的亲人,他们需要你!”

这番话一出,顿时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场中骚动的人群轰的一声,彻底骚动起来无数的哭声、喊爹叫娘声、呼儿唤女声、寻弟觅姐声,声声相连,声声哀鸣

众衙役此时已然早没了初时的恐惧和怨怼,再看向立在大石上那稚嫩的身影,目光中都露出敬服之色

这个少年,独自面对如此多的灾民,毫无惧色不说,更是通过一步步的言语,彻底唤醒了那一颗颗死寂麻木的心相比之下,那满面愁容的知县老爷、听闻换岗撒腿就跑的典吏,真真是岁数活到狗身上去了

此刻,下面的哀声越来越响苏默没有阻止,只是刻意的等了一会儿,让他们稍微泄了下,这才又开声道:“乡亲们,至少,你们还活着!不是吗?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天不给我们希望,我们自己挣!地不给我们希望,我们自己拼!乡亲们,我请求你们相信我,更要相信自己,我愿意和你们一起,重新建立自己的家园告诉我,你们愿意吗?”

众灾民哭声渐止,纷纷将目光投向少年挺立如松的身影,目光中有探寻,有激动,有憧憬,还有几分不敢置信

“这位小……大人,敢问方才所说重建家园,究竟何意?莫非……莫非这武清县,肯收留我们?”灾民中,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起身问道

这话问出,所有人不由的都是一静,霎时间全场鸦雀无声,纷纷将希冀的目光看向苏默

苏默深深吸了口气,随即,眼中露出坚定之色,沉声道:“乡亲们,我不是官,现在无权答复你们是否可以留下”

众灾民一窒,霎时间眼中的光泽黯淡下去那个起身问话的汉子,也是面色惨然,无声一叹,惨笑道:“是我们痴心妄想了,不怪大……小郎君”

人群中,哭声又再隐隐升起却忽听苏默的声音又再响起,“这位大哥,诸位乡亲,我虽然无权答复你们是否可以留下,但是,我却愿意去帮你们争取留下的权利现在我只想问,如果可以,你们是否愿意,凭借自己的双手,凭借自己的辛劳,重建家园无论,要付出多少辛苦,无论,这土地多么贫瘠”

哭声陡然顿住,众灾民愣愣的望着苏默,众衙役们也是面色大变天机老道长眉紧皱,欲言又止

“小郎君,你……你所言可是当真?你真的能……能帮我们?”先前答话的汉子浑身颤抖,又是渴盼又是惶恐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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