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作为内阁首辅大臣,受了弹劾不能无动于衷,必须要为大臣们作出榜样,自请其罪,归家待审,这才是一个忠臣该有的表现
至于自己首辅的位子,朝中有许多比自己更有才干的,希望陛下不要考虑自己的面子和资历,只管不拘一格,大力提拔,任用贤能,开创一代兴盛之治,成就不世明君之业吧啦吧啦,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最后又说,要是能真的这样,哪怕便是我承受些不公、受一些委屈,那也是没有遗憾了从而再次隐晦的表明,看,我这不是要逼宫,实在是真心实意为皇帝你考虑啊
而之前在说到“臣等”两个字时的那一停顿,也在暗暗提示皇帝,李东阳这丫的跟着跪,完全不是我的意思或许只是因为我俩都被人弹劾了的缘故嗯嗯,或许就是如此…..
果然,上面弘治帝听完这番话,眼底若有所思的神色更甚但之前明显微露的怒色,却是再也不见了
皇帝在沉吟思索,一干大臣们也恍然大悟原来两位辅政大臣请罪,竟是被人弹劾了而听这意思,那两位言官所上书之事,也不仅仅是表面的说什么灾异,实则却是项庄舞剑,瞄准的却是内阁
既如此,那么方才左都御史闵珪的一番话,里面意味就大有商榷了这哪里是内阁逼宫,分明就是言官御史们的逼宫嘛
想到这儿,众人再看向闵珪的目光,就变得古怪起来下意识的,都不约而同的离着闵珪站开几步,将他孤零零的让了出来
闵珪脸色铁青,额头上不觉也见了汗心中大骂刘健个老东西这一手实在太绝,将自己逼到了绝地,却忘了正是他自己欲要借东风牵连别人,这才遭致眼下难堪境地
然而人大多便是如此,往往只会从自身角度出发,怨怪别人的多有,会自省其身的却是少之又少
此刻眼见势急,闵珪也是顾不得了,当即上前一步,躬身禀道:“陛下,刘阁老所言固然有理,但世上事还应分开来看胡易、胡献身为言官,风闻奏事乃是本分,便有所偏颇亦不为过,最多是申斥可也;然江瑢者,不过区区一监生,何以也敢妄言朝政、攻讦大臣?我太祖皇帝早有明旨,生员不得议事,违者以乱政者诛今二位首辅以此自罪,实在是孤蹄弃骥、求全责备了此,非臣一家之言,向闻南京守备、魏国公徐老公爷对此事也有上疏,陛下可使人查之”
说罢,躬身再揖退回班中,却忍不住抬袖擦拭额头这算是孤注一掷了,连武勋那边也直接牵了出来之前为了那个苏默一事,好容易才将武勋那边按下去,自己这么一来,怕是要让武勋们也怪罪了只是事已至此,实在由不得他了,只能期待以此转移视线,让自己脱身挣开一线机会了
果然,便在他这话音儿刚落,便明显感到左边两道视线瞄了过来,冷意森森不用问,那定是英国公和定国公二人了
而上首的弘治帝在听完这番话后,目光也是沉了沉当即向刘健、李东阳查问其事,刘健心中暗叹,却不好隐瞒
弘治帝便令人去取了奏本,便就当场看了起来须臾,合上本章闭目思索起来
乾清殿中,一时寂寂无声,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半响,弘治帝才睁开龙目,淡淡的扫了一圈众人,吐出一句:“此事朕知晓了,回头自有旨意下发卿等,跪安吧”言罢,再不停留,起身拂袖而出
众人忙不迭的躬身相送,待到弘治帝转过帷幔不见,这才三三两两往外走出
刘健和李东阳落在最后,对于慢下脚步欲言又止的闵珪,两人谁也没搭理,径直越了过去
闵珪失魂落魄的呆了良久,才幽幽的叹口气,孤零零的去了廊柱后,刘健和李东阳二人转出,目送着闵珪离去的背影,刘健目不斜视,轻声淡淡的道:“为什么?”
李东阳默然,半响才叹息道:“风大浪急,不得不发啊武勋势大,恐非国家之福土木堡之变,不可或忘”
刘健一惊,悚然动容微微思索了片刻,叹口气拍拍李东阳手臂,轻声道:“然则宾之何如?眼见便是春闱在即,你……”
李东阳眼底黯然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淡然道:“朝中英俊贤才无数,也不差了某一人然关乎社稷安危,东阳责无旁贷!”
刘健霜眉一挑,用力又拍了拍他肩膀,转身大步去了后面,李东阳目送着他身影,嘴角忽的微微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