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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一个粗哑的声音从戚昊厉喉中吼出，然后“哼哼”了两声，似乎又小声说了句什么，他转了个方向，依然是一手抱酒坛，一手抱剑。
那样的声音，如柔体在粗糙的木头表面锯过，正是烈酒灼伤的喉咙，也不知这个人在这里喝了多少酒！
至于那个名字，如果他没听错，那个人叫的是“舒玄……”，很模糊，听不分明。
牢房的门没有锁，铁链只松松的挂在门上。
久到无论是戚昊厉还是身后牢房里的面具灿，亦或者是拐角另一条甬道里的贾有，都以为季舒玄是要软化了，要原谅戚昊厉了。
季舒玄，正在朝他走来的季舒玄，不是因为原谅他，而是为了报仇！季舒玄的眸中，看着他的神色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有的，只是冰川下的仇恨！
他跨过戚昊厉挡在路上的身躯，径直，朝牢房走去。
只听一阵铁链“稀里哗啦”的响声后，季舒玄似是厌了这个猫捉耗子的游戏，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勾，只听“啪”的一声，面具掉了下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便是在他们一路往墓地走的时候，季舒玄曾吩咐手下，到剑匠那里重新打造一把一模一样的风云剑！
戚昊厉骤然一惊，心脏的位置猛然一个紧缩，他认识的季舒玄，从来都是温暖的，无论是生气，还是开心的时候。
暮的，只见面具灿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神色，他忙着往后面躲去。然，一个被铁链锁着，身上武功早被戚昊厉毁的七七八八，另一个却是完全自由，经过数月的休养，又是世上最好的灵药护着，在上山之前，为了以防万一，还特意将身体状态调整到最好。
许久……
“季舒玄，你疯了！”身后，面具灿忽的尖叫而已。
完好的那一半，白希的皮肤，明亮的眼睛，幅度优美的唇角，恐怖的那一半，一个接一个的黑洞坑坑洼洼，眼睛周围没有眉毛，没有睫毛，只空洞洞的烧焦的烂肉中一个黑眼珠，鼻子整个儿塌下，嘴唇也整个儿没了，只露出森森的牙齿。
“回来后不久去取的。”戚昊厉看着垂眸的季舒玄，眸光中似又升起某种期冀，“反正放着也是浪费，不如给我做一个念想。”
“季，舒，玄。”一字一句，他看着季舒玄，仿佛看着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整个漆黑的眸子里，除了冰凉，便是疏离。
这是季舒玄第一次看见面具灿的脸，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好。”戚昊厉依然看着，那样贪恋的，仿佛一不小心，眼前人就要消失。他笑着，终于在季舒玄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时，他伸手，将他一直宝贝的抱在怀里的剑，将剑柄的方向递了上去。
暮然，剑光一闪，直挺挺朝戚昊厉心窝刺去。
“原来我又在做梦了……”他自嘲的笑，左手微微倾斜，更浓的酒味从坛口倾泻而出，他张开嘴，喝了一部分，更多的却是顺着衣襟流在胸膛，淌在地上。
季舒玄的心忽然一紧，只见面具灿微微抬眸，目光越过季舒玄的肩，朝他身后看去。
他的目光似乎有短暂的涣散，很快集中到季舒玄的脸上，唇角挑起一抹嘲讽。
掌心已贴上剑柄，然后指头，到整个手掌紧紧握住剑柄时，季舒玄猛然一个拔剑，急促的金属摩擦的声音，如凤鸣一般，然后是银光骤然一闪，冷冷的剑气瞬间弥漫开来。
之前的那把风云剑，在经过戚昊厉到石窟中救季舒玄后，边缘处早已变得坑坑洼洼，钝得大概连农民割猪草都会嫌弃！
不知为何，戚昊厉忽然有了一种全身都放松的感觉，仿佛挂念太久的事情，终于有一天走到面前！
戚昊厉迈不动的脚步，他来迈！
被这样一张脸逼近，季舒玄不由往后退过一步，然后，就听见面具灿幽幽的笑声，先前还是小声而阴森的，之后，笑声越来越大，张狂而古怪！
然，就在季舒玄无比吃惊的时候，先前还在惊恐被人看见这张脸的面具灿却忽然换了表情，他直勾勾的看着季舒玄，生怕季舒玄看不够似的，猛的朝季舒玄一个靠近。
然，长剑并没有如所有人意料中的那样没入戚昊厉胸膛，它静静的，呆在季舒玄的手里！而季舒玄的眼光，也自回头后，第一次从戚昊厉身上，转移到长剑身上。
“恨我？为什么恨我？”季舒玄失笑，语气间竟带着丝丝温柔，“不会是因为那个死猪般的男人吧？”他说着，伸手，往面具灿脸上探去。
季舒玄不动，双脚仿佛被钉了钉子。他站在原处，眸光一时晦暗不明。
“你……还在怪我？”戚昊厉艰涩开口，每说一个字，他就觉得心头一道划伤。
“你是谁？”季舒玄问。
可是，梦境没有这么真实！
一半俊朗，一半恐怖。
可是，今日的季舒玄，在他看来，却冷的如一块冰窖！木木的，甚至连人的气息都没有。
想举步向前，却唯恐，唯恐自己再次伤害于他……
无论面具灿怎么躲，季舒玄的修长的手指始终在他面具上一寸，仿佛再稍稍往前，手指就要戳到脸上。
季舒玄只看过他一眼，缓缓抬眸，目光定定的，定定的落在面具灿身上，那个人，从第一次见到现在，总是给他一种莫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他不知道他身上那种冲天的恨意，究竟从而而来。
地上，原本睡得如一滩烂泥的人，蓦的动了一动，如陡然触电惊鸾般，然后，如同镜片的慢动作一样，他缓缓转身，朝着季舒玄的方向看来。
“舒玄，你转过来看我一眼好吗？”戚昊厉开口，恳求的声音。
季舒玄的目光微动。
听得戚昊厉如此悲切的声音，季舒玄凉凉的笑，眸中所有情绪在转身的那一刻，如翻飞的纸鸢般骤然不见了踪影。
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竟去取了这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