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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头散的程敬思一回到大营,就直跑到李克用旗号之前,扑通跪地嚎啕大哭:“王爷!幕僚全部上阵,差不多拼光了一半!我看手底下的儿郎们已经竭尽全力了,让他们退下来喘口气罢!明日再攻,俺怎么也为王爷想出一条计策,踏平了这齐军营盘!”
李克用还没有答话,就看见从旁边又驰来一将领,正是史敬思,史敬思在马上就朝着李克用大呼:“王爷,郭景铢将军顶不住了!齐军攻得紧,不计死伤的要朝着中军营盘靠拢,郭将军向大王请援!”
李克用还没开口,那跪在李克用脚下的程敬思朝着李克用膝行几步,悲声更大:“王爷,给俺们河东子弟留点种子罢!今夜就算拿下眼前营盘,俺们也再没力量扑击黄巢这厮的中军营盘了,俺们已经尽了全力,王爷让俺们河东子弟喘口气罢!”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克用的身上,厮杀声,撞击声。惨叫声,击鼓声,将寒冷的夜风切割成一道道的乱流,将李克用背后披风高高扬起。来请援的史敬思润了一下焦枯的咽喉,还要说什么,就看见刀光突然一闪,数万人之间讲行的惨烈厮杀声也无法遮盖住这一刀扬起的杀气!
刷的一声轻响,那李克用的宝马坐骑的头颅已经冲天飞起,无头的腔子还僵立在那儿,少顷之后,就看见血雨从腔子里冲天而起。
李克用立在那里,毫不闪避,任这血雨溅在他黑色的披风上面。那战马的尸身摇晃两下,轰然倒地。李克用已经拣起战马大睁着眼睛的马颅,掷给请援的史敬思:“交给郭景铢,没有援兵电锯之父!让他死在阵中,某李克用就在这里,他要是敢后退一步,他自己知道是什么下场!”
史敬思下意识的接过掷来的马头,看着李克用凛然站在那里,已经不再看他,而再度将目光转向正面唐齐两军的战线上,手中出鞘长刀如雪。
李克用所持的兵刃,自然是神兵利器,血迹在上面根本存留不住,飞快的滑落下来,直落入这已经吸饱了鲜血的战场上。
火光照耀下,李克用手中长刀散发着凄厉散碎的光芒。那亲卫大声领命:“是,王爷,没有援兵!俺们都死在战场中,绝不后退一步”。在当面大营指挥齐军死战的,就是赵德芳。
赵德芳素来以剿悍善战,临阵绝不退缩著称。赵德芳不是不要命,而且带兵也有些苛厉。但是临阵的时候,从来都是杀得如同疯狗血葫芦一般,这等将领,还是让人服气的。
河东军扑营伊始,他就做为黄巢倚重的中流砥柱人物,从遭受攻击的正面第一个营塞开始,节节抵抗到了现在。
一个营塞被击破,他就杀出一条血路,退到下一个营塞节节抵抗。一天半夜下来,随着他不知疲倦的在营寨当中指挥调度,甚至亲临一线临阵杀敌,齐军每个营塞的抵抗,都尽了最大努力,唐齐双方死伤,都堆积如山。
也正是因为赵德芳的存在,攻击得如此疯狂的河东军军大队,在李克用亲临督战的情况下,还是打得相当艰难,每前进一步,不知道要多少河东的忠勇子弟性命才能填出来!激战这么久,赵德芳同样杀得剑断甲残,嗓子已经喊破了,现在每吼出一道军令,都觉得嗓子里面甜润,如刀子割裂着喉咙一般出一阵阵的剧痛。
河东军攻击之疯狂,让赵德芳这个久历战阵的宿将都暗自觉得心惊。这些河东黑甲军军马,仿佛觉得没有明天了也似,将最后一分勇气力量都拿了出来,悍不畏死的一次次翻卷扑击上来。
两军之间战阵交锋的经验实在是太丰富了,河东军军马的悍勇是足够的,除了弓弩之外,兵刃甲胄都不逊于齐军太多,更有占绝对优势的大队骑兵集团。可是河东军哪怕是鼎盛时期,也不是以持久耐战出名的,这种硬碰硬的攻坚寨的战事也打得少。
此次背水一战,后路也被截断。在赵德芳等宿将看来,齐军七万余主力,哪怕士气低迷,依托营寨据守下去的力量还是够的。
时间一但拖长了,其他的支援李唐皇室的藩镇兵马他们趁着双方打成僵持,还不过来拣便宜?虽然捞不着全功了,可总不会让河东军一个人得了这份功劳。
情况如此的不乐观,但是好歹一切的一切,却早已在赵德芳的预料当中了,只是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河东军攻击得竟然如此疯狂!李克用旗号就在激战的第一线后面,几乎顶在了齐军鼻子前面。河东军马,一步步的用自己的性命铺路上前,攻击又猛又狠而且白天激战一天,夜间还能举火持续攻击。河东军这一次在战阵上面表现出的耐战程度,攻击的剽悍味道,让他赵德芳觉得胆战心惊。
有一段时间,赵德芳仿佛已经觉得自己无法支撑下去了,觉得今日齐军就要全部交代在这汴梁城下,交待在这滚滚流淌的汴河之前!如此绝境,齐军毕竟是这个时代唯一从草莽起义中出来的兵马,也终于打出了血性火气,正面一个个营寨都抵抗到了最后才放弃。每一处营塞被齐军攻陷,都要河东军大队死士的性命来换取。原来被牵制住的两翼营寨,白天还有气无力的只是用弓矢支援正面,现在夜间,反而出寨野战,拼命朝着中间靠拢,来增援赵德芳他们。
双方在夜色当中混战成一团,喊杀声撼动天宇,让天上星辰都被这厮杀声惊动得仿佛摇摇欲坠。齐军上下,都知道河东军是趁着汴河王满渡渡口失陷,双方士气此消彼长之机,凭借精兵血气,发动这等决死的攻击,想将这场战事的成败,就在今夜决定出来。
如果齐军撑不过去,则只有崩溃覆灭,万幸的是河东黑甲军虽然彪悍勇猛,但是同样不具备持久作战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