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急归京夜宿石家庄(2 / 2)

和珅却有些奇怪,将缰绳丢与伙计,一边进门一边问道:“狮子怎么一大一小?”

“回爷的话,”一个二十郎当岁的伙计笑嘻嘻说道:“说起这狮子可是有些年头了,是咱们东家三辈传下来的。我们老东家石匠出身,修太和殿时砸折了腿,就回来开了这家店。至于狮子,要一般大了,不成衙门了么?一大一小好,过往的路人觉的有趣,没这对儿狮子,我们这店怕还成不了石家庄首屈一指的老店呢!”

伙计们的眼都毒,别看和珅他们穿着普通,还是能够看出他们气度不凡,支应的分外殷勤。引路的伙计嘴碎,一边把和珅等人引入上房,开门,打洗脸水洗脚水,忙个不停,口里不忘唠叨:“这雨下的及时,爷们换换衣服,免的着凉。今年庄稼长的邪乎,比去年足足多了三成,租子却也多了三成,等着吧,有的擂台好打呢!”

春梅和慕容自去换衣服,索伦和董鄂虎也不在,屋子里就和珅一人,听这伙计是个健谈的,一边双脚在热水盆儿里对搓着,一边笑着说道:“你别蒙唬老子,老子正经京城人,大前年直隶大旱,万岁爷悲天悯人,免了直隶省的赋税,去年又涝,干脆一下免了三年,怎么还有长租子的道理?”

伙计更加肯定和珅不是凡人,一边张罗着沏茶一边笑着说道:“爷是贵人,自然不清楚这里边儿的猫腻。万岁爷自然是一片好心,体恤百姓的难处,架不住底下那帮子龌龊官员,迎来送往,吃花酒逛窑子,哪里不需要银子?一年就那么点俸禄,就得从别的上边想办法。父母官么,没了银子,自然得子女赡养,大官儿逼小官儿,小官儿逼士绅田东,士绅田东自然只能逼佃户,一层层压下来,万岁爷的厚泽百姓们无福消受,收成多了,倒比往年到手的还少些。”

伙计居然还是个有见识的,一边唠叨着,一边拧了热毛巾递上来,又送上一杯淡香扑鼻的清茶,嘴里说着:“爷别嫌我啰嗦,年少时也入过私塾,认过几个字儿,还托人进过衙门谋差事,就因为管不住这张嘴,被县太爷打了二十板子轰了出来……天下乌鸦一般黑,他做得,我却说不得,等哪天延清老大人或者定南侯过来就好了,非扒了他的官衣不可!”

“连老子是谁都不知道就敢胡吣,你小子这张嘴确实缺个把门儿的。”和珅心中暗道,听他提到自己的名头,不禁对他说的那县太爷产生了一丝兴趣,见他要去,叫住说道:“别忙着去嘛,你这人说话挺有意思,你说的那县太爷是哪一位?听你的意思,莫非是个贪官不成?”

“还能有谁?还不就是这里的县太爷呗,本姓石,乃是杭州将军成德的小舅子,自从他来咱们这儿,老百姓都说地皮起码被他刮去了三尺,便有人背后偷偷叫他‘石三尺’,然后叫的多了,人们嫌不解气,便将‘石’改成了‘十’,成了远近闻名的‘十三尺’。靠着他姐夫的威势,连咱们方军门轻易都不愿意搭理他。”

成德曾经跟傅恒出兵放马,原是富察一系,不过他那杭州将军的职务却是令妃一系出力的结果,顶下了傅恒推荐的观音保,大大扫了堂堂军机首辅的面子,也宣告了他与富察氏的决裂。

现在听伙计这么一说,和珅不禁心中一动,正要再问,外头有人叫道:“来福!来客人啦,住西厢房!”叫来福的伙计高盛高答应,对和珅说道:“爷先歇息,要什么东西,尽管吩咐!”说罢端着和珅用过的水出了门。

大雨整整下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快晚饭时才算停歇。吃过晚饭,天色已经黑定。乌云散尽,再过一会儿,一轮明月居然冒出了头,透过院子里稀疏的树木,将水银似的柔和月光洒落下来。空气十分新鲜,穿着一身干燥的棉布衣服,在天井里缓缓踱步,和珅深觉舒服。

董鄂虎与索伦见他出门,匆忙迎了上来,董鄂虎笑道:“月亮真亮,如此美景,爷不做首诗么?”

“哪儿那么多无病**?”和珅白董鄂虎一眼,问索伦:“一直没顾的问你,高杞参我私纵海匪的事儿,是你透露给他的么?”

“爷就不问,奴才也要找个机会说的,”索伦沉声说道,“当初在暹罗,奴才跟虎子偷听到爷跟春梅姑娘雪儿姑娘的谈话,后来舒敬又揭破了奴才的身份,奴才便知道爷定将这罪名安在了奴才身上。只是奴才虽说是令妃娘娘安插在爷身边的奸细,不过自从跟了爷,奴才就从来没有向她透露过任何爷的信息,这件事儿,还真不是奴才做的……”说着怕和珅不信似的,又追加一句:“爷大度,原谅了奴才,这事要真是奴才做的,奴才绝不否认……”

“那可就奇怪了!”和珅蹙眉沉思,忽听外边一阵吵嚷,时而还夹杂着怒骂,一怔说道:“出啥事儿了,走,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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