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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燕来楼二楼雅间窗口那朝着自己叫嚣的壮棒汉子,左之助胜政阴沉着面孔,微微低头朝着凑到了自己身边的菊社管事说道:“查过了么?是什么来路?”
打扮得像是个街面上匆匆而过的小贩,菊社管事飞快地挑着眼睛看了看那大大咧咧坐在燕来楼雅间窗口旁的壮棒汉子,朝着左之助胜政微微摇了摇头:“查不出来路!他们俩很早就来了燕来楼,进门后就一直待在雅间!跟他们俩待着的雅间相邻和对面、拢共三间雅间,都已经安排了人在里面守着!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采取其他的手段,不怕他们不说出他们的来路!”
左右看了看街面上越来越多的行人,左之助胜政冷哼着说道:“你以为他们就是你看到的这两个人么?四九城里的城狐社鼠,或许干别的不行,但这些拿捏旁人把柄之后的敲诈勒索、生讹硬诈,他们已经有了几百年的经验!告诉那些在雅间里埋伏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外面盯着的人,全都瞪大眼睛!盯梢的人呢?准备好了么?”
拿眼睛示意着几个倚在街角的闲汉,再瞅瞅坐在燕来楼大堂座头上心不在焉的吃客,菊社管事轻轻点了点头:“除了菊社里面的人手,还调集了一些埋藏在四九城里的暗桩,绝对不会再出纰漏了!”
很有些不信任地看了看菊社管事,左之助胜政也不多话,只是慢条斯理地踱进了燕来楼的大门,在两个伙计的殷勤引领之下,走进了被那俩壮棒汉子订下的雅间内。
迎着倒背着双手走进雅间的左之助胜政,那俩壮棒汉子也不起身。只是大大咧咧地朝着正在不断打量着自己的左之助胜政一拱手。其中一个脸上生着俩痦子、腮边还蓄着厚厚络腮胡的壮棒汉子伸手端起了搁在桌上的茶杯,有滋有味地吸溜着茶水,含混不清地朝着左之助胜政叫道:“这位爷,既然都来了,那就赶紧的坐下、叫这燕来楼的伙计麻溜儿上菜呗!这眼瞅着晌午饭口儿都要过了。茶水也是越喝越饿,您横是不能叫我们哥俩饿着肚子跟您聊正经事儿?”
像是没听见那壮棒汉子的叫嚣,左之助胜政自顾自地坐到了一张椅子上,扬着脑袋沉声说道:“就是你们俩,偷了我菊社里的鸽子?”
眼睛一瞪,那蓄着络腮胡子的壮棒汉子顿时扯着脖子嚷嚷起来:“这位爷。您这话可就听着不入耳了!这要不是我们哥俩昨儿晚上睡不着、上街遛腿儿消食,估摸着您菊社里边那只鸽子,早就叫街面上那些个捡着您鸽子的叫花子下了砂锅!我这儿还没跟您提我这救了一条生灵性命的辛苦,您这儿倒是张嘴就朝着我们哥俩身上扣屎盆子?得嘞,您这样的主儿,我们哥俩伺候不起。咱们这就两便了吧!我说伙计,这茶钱我可给了啊......”
抠抠搜搜地把七八个大子儿扔到了桌上,那俩壮棒汉子很有些心疼肉疼地把残留的茶水喝了个干净,连茶渣都倒进嘴里一通狠嚼,捎带手的还没忘了把桌上所剩无几的干果全都扫进了自己的衣兜里,这才抬腿朝着雅间外面走去。
冷眼瞧着那俩壮棒汉子走出了雅间,左之助胜政只等到耳中都听不见那俩壮棒汉子刻意跺着楼板时发出的闷响时。方才朝着俩戳在雅间门口不知所措的伙计微微一笑:“劳驾您二位,下去请方才那两位爷上来,就说我请他们吃燕菜席!这点儿零碎,您二位先帮我收着。有个够不够的,您二位只管寻我说话!”
瞧着左之助胜政从袖子里摸出来的一封二十块大洋,俩伺候雅间的伙计顿时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就如今这年景世道,虽说四九城中南来北往、坐地生财的富商巨贾不断、达官贵人不休,可也就像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瞧着场面上依旧热闹非凡,可寻常人家过日子却是一天比一天艰难,吃喝挑费也都一天赛一天的猛涨。
搁在小两年之前。燕来楼雅间里办一桌燕菜席,原本不过也就是三、五块大洋左近的本儿,吃客连花销带赏,能有个十五六块大洋的开销已然是手面豪阔。
可放到如今,一桌燕菜席的本儿怎么精打细算都得奔着十块大洋朝上。想要多少有点赚头。一桌燕菜席开口就得是十五块大洋,这酒钱还得另算。遇见些常来常往的老主顾、老吃家,有时候还真不好意思跟人张开这嘴说涨价,也就只能是个赔本赚吆喝的路数,保本儿就得,自当就为了自家铺面拢住人缘!
乍然间有了这进门就先存二十块大洋在柜上的主顾,自然是不在乎这一桌燕翅席开口十五块大洋的价儿。真要是在实心招呼、伺候好了,那小账可也不能太少?
楼梯口上那存小账的竹筒子,可是有日子没见过朝里边搁大洋的动静了,说不好今儿就能开张?(北京老字号饭馆,多在楼梯口设置竹筒,任何店伙收到小账,全都集中放进竹筒内,待晚上关门结账之后再行均摊。北京城许多老字号开张数十年,店伙从无一人私藏小账,可见当时四九城中民风、民俗、民心纯良)
脚下如飞地冲下了楼梯,连拉带拽、连哄带劝,俩伺候雅间的伙计一个做好做歹地将那俩已经快要走出燕来楼店门、对伙计的殷勤相劝也是半推半就的壮棒汉子领回了雅间,另一个却是麻溜儿窜进了后厨,亮开嗓门朝着已然捅开了炉火、备得了材料的大厨吆喝一声:“楼上雅间,燕菜席面一桌儿,麻溜儿伺候着!”
百行皆有谱,尤其是像勤行之中,各类席面该有啥讲究,当大厨的更是了然于心。这边伺候雅间的伙计话音刚落,那边砧板已然叮当作响。不过是一支烟卷儿的功夫,四个凉菜已然搁到了托盘上边。再由着那伺候雅间的伙计一路小跑地送了上去。
人模狗样地坐在了八仙桌旁,那俩刚刚让伙计追回来的壮棒汉子一点儿也没客气。冷菜碟子才刚叫伙计放在桌面上,两双筷子已然闪电般地伸了过去。
拣选着那俩壮棒汉子还没碰过的凉菜夹了一筷子,再浅浅啜了一口烫热的十年陈绍兴老黄酒,左之助胜政冷眼看着那俩像是饿死鬼投胎般的壮棒汉子胡吃海塞。见缝插针般地低声问道:“既然这席面已经吃上了,二位爷们,这会儿能说说我那鸽子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