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抽了一鼻子白面儿,牛二凳直着脖子拧巴了半天身子,方才像是做梦般地朝着范东流点了点头:“都是些四九城里惹不得的人物,我这才刚说一句缓两天把货送过去,好家伙......脑袋上立马顶上来三支白朗宁的手枪!但凡我昨儿晚上再多打个磕巴,怕是今儿咱们哥俩就见不着了!这买卖做的.......能挣一个大子儿,那都是卖命钱呐!”
抬眼看了看茶馆门外黑压压的人群,范东流却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就是这卖命的买卖,日后能不能做的下去,且还两说呢?瞧着吧——但凡是菊社、段爷之中,有一个倒了秧子的,日后咱哥俩就得重打锣鼓另开张,想要再挣这白面儿买卖上的好处,怕是为难......段爷来了,赶紧预备着!”
忙不迭地将拿鼻烟壶从牛二凳手里夺回来塞进自个儿怀里,范东流三步并作两步地窜出了茶馆大门,迎着径直朝着茶馆大门走来的诸人蜜着嗓子招呼起来:“施老爷,您这边请......”
“虎大爷,您脚下高升......”
“塔贝勒,您吉祥......”
满脸堆着笑模样,走在了所有人身后的段爷眼瞅着那些四九城中爷们推举出来的主事人物全都进了茶馆,这才一把拽住了在茶馆门前点头哈腰迎客的范东流:“脚底下麻溜儿的,赶紧奔北平市政府那几位参议家去!甭管能不能见着本主儿,就传我一句话——今儿晚上来了菊社门前帮着段爷我拢住场面的,一家占一成的干股!要是不来,段爷我过不去这火焰山,他们也甭想着能踏实待在芭蕉洞!”
很有些莫名其妙地瞪着段爷,范东流不由地低声朝满面狰狞神色的段爷嘀咕道:“段爷,就这么没头没尾的两句话,真能......”
狠狠地咬着后槽牙,段爷那一双绿豆眼中凶光四射,活脱脱就像是条择人而噬的疯狗:“砂锅捣蒜,左右今儿晚上就是这一锤子买卖了!这话段爷我递出去,能有人明白这里头的路数自然好。真要是不明白、要不就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就一拍两散伙,我姓段的光脚不怕穿鞋的!就算是要在这四九城里当了倒卧,段爷我也要拉扯上几个垫背的——赶紧走着!”
目送着范东流扭头挤出了人群狂奔而去,段爷朝着茶馆里头刚刚落座的诸人一扭脸,脸上已然全都是一副笑嘻嘻的谄媚模样,沙哑着嗓子朝傻楞在一旁的茶馆掌柜吆喝起来:“怎么着?这茶馆里横是从来没伺候过这么些位贵人不是?不会动换且不论,连句场面上的客气话都不会说了?”
冷眼看着段爷咋咋呼呼地朝着那快要吓傻了的茶馆掌柜吆喝,打横坐在一张长凳上的虎大爷却是沉稳着嗓门开了腔:“段爷,今儿晚上这场面,眼下虽说四九城中爷们赏脸,暂且消停下来些许,可备不住再有人心头生个不服不忿、鼓噪起来,那时候再想要拘管住这场面......怕就是当真为难了?段爷,您还得尽快拿捏出个能叫大家伙顺了心气的章程才好?”
赞同地朝着虎大爷一抱拳,塔贝勒拿捏着一副挑高了调门的烟酒嗓,乜斜着眼睛看向了站在茶馆门口的段爷:“段爷,自古以来就有的规矩——私闯民宅、打死勿论!今儿晚上咱爷们正搁火正门堂口里耍得热闹,这猛不盯地就撞见了菊社里头一帮子王八操的玩意夜闯宅门,生生搅合了咱四九城爷们的兴致不说,还捎带手的伤了好几位四九城中有名有姓的人物!您上上眼瞧瞧的这胳膊.......这要不是当年爷祖上就在府里养着几个皇上御赐护宅的布库,打小爷就拘管着他们熬炼身架,怕是爷这条胳膊都保不住了......这事儿要不掰扯个青红皂白......段爷,您横是当如今大清国倒了龙旗,咱们这落魄的龙子凤孙就当真不如野鸡?!”
从袖子里摸出那张留有菊社钤记的纸条,施老爷慢慢将那张纸条摊在了桌子上,仔细地捋得平整,这才抬头看向了站在茶馆门口的段爷:“方才我大概齐的问了问,见着了留有这钤记的纸条的人家有十九户。段爷,这十九户人家都丢了各自当成心尖子的玩意,您......赏个示下,看看咱们这十九户人家,倒是该怎么取回自己家的这点玩意?!”
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模样,段爷小心翼翼地拿屁股挨着凳子蹭了个边儿坐下,先就拱手朝着茶馆里沉着脸的众人作了个罗圈揖:“旁的事儿且先不论,我这儿先谢过诸位爷赏了我姓段的这点薄面,好歹能容得我姓段的喘口气儿,也好跟各位爷商量出个能把今儿这场面掰扯明白的法子来——掌柜的,你倒是还打算傻戳在那儿等天亮不是?还不麻溜儿给诸位爷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