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大臣在心中说张贵妃死得好,死得妙,赵祯却悲痛万分,对左右说了一句话:“昔日殿庐徼卫卒夜入宫,妃闻讯自别宫前来,挺身卫朕。朕尝祷雨宫中,妃刺臂血书祝词。而这些,中外皆不得闻……”
都说张贵妃不好,可她做的这些,外面大臣知道吗?
说完抽泣。
从这时起,赵祯渐渐走下坡路了。赵念奴得失心疯后,赵祉完全走了下坡路,执政不是微调,而是得过且过,听任士大夫们来回折腾,外表看起来宋朝还是十分光鲜,但在士大夫们折腾下,最终留下一个烂摊子,给了后人。
宋朝第一圣人开始迷失。
入内押班石全彬猜测帝意,请用皇仪于皇仪殿治丧,能让赵祯喜爱,物以类聚,实际张贵妃平时也不恶,对待内宫的太监与宫婢们平易近人,闻听石全彬议,诸太监一起想到张贵妃平时的好处,有的落泪,有的举臂赞成,纷纷请命。入内都知张惟吉还是很清醒的,说我们这些太监说的不算,必须问宰相。
石全彬找到诸位大臣,将赵祯的痛惜说了,王拱辰与王洙等人大臣一想,反正人死了,何必吝啬一个谥号,皆附石全彬议。陈执中心中不同意,可是孤掌难鸣,只好点头,此议得以通过。遂诏近臣、宗室皆入奠于皇仪殿,移班慰上于殿东楹。特辍视朝七日,命参知政事刘沆为监护使,全彬及句当御药院刘保信为监护都监。礼仪皆是石全彬与刘沆合谋处置,王洙奏行。先有司请依荆王(八贤王)薨礼缀朝五日,又有人说更增日,请上裁,乃增置七日。侍御史吕景初说,贵妃一品,当辍朝三日。礼官希旨。使恩礼过荆王,不可示天下。
不报。
赵祯赐谥号为恭德,孙沔进奏说:“太守四后皆谥德,从庙谥也。今恭德之谥,其法何从?(指不能与祖辈一样谥德,否则就乱了辈份)且张郭二后不闻有谥,此虽礼官之罪,实贻讥于陛下,不可不改。”
抃及侍御史毋湜、殿中侍御史俞希孟等皆求补外,知杂事郭申锡请长告。皆以言不用故。于是改谥号为温成。
诏孙沔读哀册,孙沔奏道:“章穆皇后丧,比葬,行事皆是两制官员,今温成乃是追谥(一个非正式的皇后),反诏二府大臣行事,不可。”
执哀册立赵祯前讲以前规矩礼仪,又说:“若以臣读册可以。但让臣以枢密副使身份读册不可。”
老孙突然强硬,赵祯只好翻白眼,无奈让陈执中读册。
孙沔恼了。我一个枢密副使都不能读册,违礼也,你一个堂堂的首相怎能读一个追谥皇后的哀册,气愤地说:“此乃佞臣赞兹过举。”
略有些夸张,不过陈执中变了。
在宦海里浮浮沉沉,都在变。郑朗在变,可以说郑朗变得思考周密,也可以说是郑朗变得怕麻烦。
富弼在变,变得沉默寡言,少了锐气。但不象以前那样想当然,这两者变化有好的一面,有坏的一面。
庞籍变得最好,老辣弥姜,越老越火辣,越有作为。
但许多大臣变得怕事。略有些谄媚,包括陈执中,欧阳修,文彦博,韩琦,越老德性越差。
孙沔也不是好官,仍然看不惯陈执中、王拱辰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特别读册的举动,于是让陈执中等人痛恨。孙沔一看不妙,俺们也学习庞籍吧,省得你们来搞我,我主动下去,还能带一身清名而走,力求解职。授资政殿学士知杭州。郑朗在杭州排佛,是为了打压寺院占地。
但还有一项弊端没有处理,那就是浙俗贵僧,许多妇女喜欢与僧侣交合,孙沔性暴,来到杭州听闻后,派人密查,只要抓住了,将这些淫和尚与妇女当场捉奸,拿到公堂上狠揍一顿,妇人游街,僧人流配。带着怒气去的,许多僧人倒在他的枪口下,一时间杭州的大和尚们一起老实了,身体难受啊,只好对着菩萨打飞机,自己儿解决生理需要。
两个大佬自己请求下台,赵祯以三司使田况为枢密副使,又看到王举正率言臣弹劾狄青,以王德用为枢密使,替狄青护驾,不过此时赵祯兴趣怏怏,想问题不喜欢深想了。
想了想,又看到广南东路水利工程快要结束,调杨察回京担任三司使。
郑朗不能挡杨察的升迁之路,向赵祯提出一个请求,调燕度来南方,此人德操不是很好,不过无论吏治或者水利,都颇有一手。郑朗又接到范仲淹的一封信。
自入春以来,范仲淹病得很厉害,完全不能处理政务,这封信小儿子范纯粹,也就是范仲淹与那位如夫人生下的儿子,执笔代写的。才**岁,但字写得十分可观,至少比郑朗初来到宋朝那个字写得好上十倍。
在范仲淹四子当中,此子最差,为政还可,清静无为,但做了一件错事,知庆州时,将宋朝占领的西夏诸堡寨一些丢弃不要,说这些深在夏境,难守易攻,不可不弃。似乎说得有道理,实际这些堡寨是扎进西夏的一个个钉子,一旦反击,将发挥无可替代的作用。丢弃后,西夏没有这些钉子,进可攻,退可守,少了一大后顾之忧。不过相比于其他官员,算是一个很好的好官了。
信上说了一件事。
赵祯朝有两个圣人,一是赵祯,一个皇帝做到这种地步,委实不容易了。第二个便是范仲淹,一生一尘不染,有始有终。这两人都有欠缺,赵祯短于军事,范仲淹过于迂阔,但在德操上无可挑剔的。
范仲淹很早就迷失了。
庆历新政失败后,与吕夷简一番交谈,让他感悟良深,但越想越不明白,也不完全认可吕夷简,自己做的肯定也不对,那么该如何治理国家?不是郑朗那条道路,原来也认为似乎郑朗走的又是一条出路,细细观察思考,不是,郑朗虽说了四句真言,包容调剂,与时俱进,直而温之,简而无傲。然而不是治国的标准。
随后郑朗执政时他又要认真注意,郑朗着重的是一个调字。
与标准更无关系,而且这个调字很难,非有大才者不能掌控,普通官员根本无法做到。
也许郑朗在世时,能使宋朝日益富强,可他一死,许多弊端会陆续产生,一旦宰执德操欠佳,皇上不及当今陛下,国家依然迅速走向衰落。
并且他还发现一个真相,至今郑朗身在局,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仅管很累,很辛苦,东一榔头西一棒,在给宋朝做救火队员。
因为这个迷失,范仲淹自西北改判邓州后,再也没有看到他呈什么奏折了。这一过不是一年两年时间,而是过了好几年。可惜无人注意到这一现象。
写这封信时,也不指望郑朗给一个答案,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因为病重,思路不是很清晰,范纯粹年幼,只能负责记录,这封信说得有些乱。
郑朗看着信,却深思起来,范仲淹这个出路指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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