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十七章 雍齿(2 / 2)

郑朗不受,复问,陛下是想让臣做救急之臣,还是做为陛下重要的辅政大臣,治理出一个比仁宗朝更美好的富裕强大王朝?若是前者,臣马上进京,若是后者,陛下还没有做好准备。臣现在不能赴京,尽管已守孝一年期满。

司马光与范仲淹的外孙滕元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终于将账目罗列清楚。

在郑朗后面呆了很长时间,学了一些新知识,包括报表。

将这些账目一一罗列成表,一目了然,递给赵顼。与实际还有出入的,但与三司内藏库账目比较相符了。

另外还写了一篇文章做注解。

钱用在哪里,郑朗说过,赵抃说过,其他一些大臣也说过。

不但三冗严重,一些不必要的宫室与土木工程,还有新政也在破坏之中。比如改良型的免役法,若是史上的司马光,那可能为了反对而反对,如今是郑朗发起的改革。因此认真的分析了其中原因。

本来免役法经过再三调控,已经比较完善,但制度再好,是人执行的。这几年人为的破坏,免役法已经面目皆非。要么不作为不征,使国家财政浪费。要么胡乱摊派,真正的一等户乃是免役法的大户,可不征了。却强行摊派到四五等不需应付免役法的贫困户上。有的六七等户都摊派过去。

再如仓法,因为财政吃紧,原来义仓里有大量存粮,陆续调用一空,可这两年皆有大灾大害,临时调拨。两税征收不完善,再加上边境驻军增加,奸商钻营之下,导致用粮激增,一度使粮价上涨,仁宗晚年因为全国水利开发,粮食产量增加,米价京城最低时一斗仅需六十文钱,但治平三年由于全国大旱。导致米价上扬到一百三十多文钱。

再将它们盘运到边境,可想而知,浪费有多严重,甚至最高峰时导致运到怀德军时,一斗米价涨到近千文。若不是新运河直达河北各地,若不是三白渠,浪费会更严重。

还有平安监等等,这几个联营作监,也因为充塞了大量冗官冗吏。导致利润下降。

隐田现象一度控制了。全国统计上来的数字渐渐逼近四百万顷,时至今天。全国报上来的数字不足三百万顷。

也就是郑朗所带来的一些良性改革全部渐渐破坏。

当然不仅是这几条原因,一共罗列了五十几条弊端,这才炼成巨大的黑窟窿。

最后又说到,皇上即政以来,奋发图新,一些不好的情况逐步下降,然而今年还会继续出现很严重的亏损。并且下面面对朝廷巨大的亏损,已产生严重的不安。

赵顼苦笑,不公开便罢,一公开必会引起许多不好的情况。

不过若是做得好,未必是坏事。若做得不好,国家会更加骚动。

急得走来走去,无论是赵顼或者赵煦,寿命都很短,这个寿命往往让人忽视。一个有作为的君主,面对国家这些积弊,又束手无策,心情能不能好,一郁闷之下,能长寿吗?

他说道:“司马光,助朕。”

若是原来的时空,司马光将报表交给赵顼后,赵顼让他来领手治理这些时弊,司马光果断地拒绝,俺要修通志,它是如此的伟大神圣,你还是找别人吧。

原因让司马光细致的找出来,可不代表着有办法治好。就象一个癌症患者,知道是癌症晚期,但医生能治好它吗?没有到晚期,但也到了中期,若治,不知道牵动多少利益,这个雷大头的事,司马光可不会做的。

现在司马光没有这个必要回避,静静地看着赵顼说道:“若治,会牵动无数利益,仅是这些利益的调节,臣无能为力也。臣观天下间,仅有一人能有能力治好。”

“朕知道,然朕还不大明白郑公要的什么。”

“陛下,即便郑公赴京,治也不易。若陛下不给郑公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郑公难免心中不安。”

“朕明白了。”

“不但如此,韩公说五年欠负郑公便可以偿还得清,陛下认为五年时间行不行?”

赵顼茫然地摇头。

“郑公若是任职五年,会出现什么情况?”

“朕会竭力支持也。”

“陛下若学先帝,倒也可以。若是想有作为,群臣反对,当真陛下能坚持住?”司马光不客气地问。

这一回,赵顼终于真正意识到郑朗要的是什么了。

账目公开,吕诲吕大防赴京,再次直指两府过失。

韩琦第二辞表呈上。

赵顼不报。

吕诲可不给赵顼面子,直接上书奏道,本来以为陛下召臣等重新回京,大有作为,然继续坐忍奸邪居于庙堂之上,彼时先帝乃不知国家败坏如此,情有可愿,仍如今陛下已知,却不作为,昏庸远胜于先帝十倍。既不听臣等劝说,让臣等再下去吧。

又要准备率领言臣罢工。

群情汹涌,韩琦无奈上书第三表辞呈,逼得曾公亮与文彦博也不得不上表写辞书。

仍不报,因为永厚陵成,赵顼要率大臣们闪去吊唁。

这是头等大事,吕诲等人隐忍不发,过了这个时间再说。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从京城出发,路过郑州时,赵顼下诏,诏郑朗前来。

不能等坐家中,那就成了仁宗的臣子,而非是赵曙的臣子,坐实了口实,以后也很麻烦的,并且命内侍强行将郑朗带过来,一道吊唁。郑朗无奈,只好随着内侍赶赴御驾。

赵顼闻听远远地就迎了过来,不论以前的感情,这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心里急啊。

小跑着过来,打老远就伸出手,将施礼的郑朗扶起说道:“郑公,几年未见,朕对郑公日夜思念。”

然后看着郑朗一头白发,感慨万千,这才是真正的忠臣,谦谦君子,还好还好,朝中有一良臣,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

“陛下,臣愧当。”

赵顼拉着郑朗的手,往回走,低声说道:“郑公,父皇待君稍薄,也是奸人所误……”

“陛下,先帝非是陛下所说的不堪。”郑朗正色说道。

“咦,”赵顼奇怪地看着郑朗,不顾抱怨,俺未说父皇不堪啊,因为郑朗这句话让他感到很不解。

“陛下,臣在郑州观察,旁观者清,看到先帝一些举措,事实先帝想有作为的,仅是因为一些人挑唆,导致失去分寸。若没有这些人挑唆,而是换成王曾鲁宗道这些良臣在侧,先帝会不会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

“不会,”赵顼想都未想就答道,那一个愿意说老子坏的?此时赵顼再三地让郑朗与诸位言臣的洗脑,产生一个严重错觉,父亲虽做错了,但不是父亲的错,乃是一些大臣挑唆之错!

“可叹可惜,说起来也是仁宗失误,选错了顾命大臣。而且先帝过早驾崩诚为可惜。陛下,若是迟此年继位,那么想法更成熟,国家也有幸啊。”

“卿乃忠臣也,”赵顼感慨万千,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公心一嫌无疑:“如今之计,如何做起?”

“若调节,容易。”

“朕想一世治也,若想调节,早下诏让郑公返京了,可朕又不知如何做起。”

“很麻烦的,想要一世治,第一步便要解决大部分冗官冗政之弊。”

“郑公,那不大好吧,”赵顼狐疑地问。对冗政认识赵顼仍模糊不清,可冗官知道的。最头痛的就是对官吏变动,谁动谁就会成为过街的老鼠。当然是重要时弊,但第一步就从冗官着手,似乎不象是郑朗平时的做法。

“臣知道很难,国家到了今天地步,就如病人重症,想要治好,必须用虎狼之药了。但也无妨,陛下还记得西汉立国之初,汉高祖用张良计,用雍齿的故事?”

“记得。”

“想要从冗官冗政着手,必须将一人重新调回京城。”

“谁?王安石?”

“不是他,王安石岂是雍齿?而是欧阳修。”

“欧阳修?”赵顼差一点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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