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庚突然就想到了珉豪下的蛊。他轻轻合上泰妍散开的衣物,嘴抿成薄薄的一条线,面无表情地靠着床榻,眼里燃起了被羞辱的怒火。
独自煎熬地承受着信天鸽的苦,珉豪无声无息表面上几乎看不出他的痛苦。他在回忆,他在回忆喝下信天鸽之后泰妍呢喃着自己的名字,他回忆着泰妍说此毒不公时幽怨又温柔的眼神,他回忆着泰妍完全属于自己那时的痛和甜……他和泰妍的回忆有那么多呢,又怎会为毒发之苦而熬不过去。
“那时候我就说,我不想再有不相干的人卷进来了……”在衷坐在潮湿的地面上,前言不搭后语地自言自语着,“他差点在这里杀了我……可是他最后还是放我走了……你说我是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的……我有错,错都因我……”
珉豪皱了皱眉,也不搭理。他知道,他全都知道,此刻泰妍和韩庚在干什么。他笑了,笑得一脸的泪水。结发之妻落他人床榻,而自己却只能躺在这里,半残的身躯渐渐等死。珉豪恨啊,他恨不得立刻就取了韩庚的命。珉豪蜷起身子抱紧,肚子上糜烂的肉被再一次拉扯着破开,珉豪侧躺在地,由腹腔漫开一朵巨大的血花,他抽筋着不能控制自己,他强硬地咬住自己屈起的指关节,咬得鲜血淋漓也一定要保持自己的清醒。
他盘算着蛊发作的时间,骨虫之效他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本是稀有的蛊所以毒籍上对这类的记载并不多,所以在韩庚身上究竟会起多少的反应,他并无太准确的把握。
在衷无措地守在珉豪身边,扯下自己的衣服先包上了珉豪不断失血的腹腔。看着自残以维持心智的珉豪,她想要制止却无奈自己的力气大不过珉豪。
“珉豪你别做傻事啊,快松口,你的手指会断的!”在衷的眼泪零落,一遍一遍和珉豪说话,尽管此刻她多想转身逃离,“崔珉豪你已经在我手里差点死过一次……你现在不能再这样吓我,我会疯掉的我真的会疯掉的……珉豪珉豪,你跟我说话,快和我说说话……”
“帮我……”珉豪一把拉住在衷,“帮我……让泰……妍……恢复……记……忆……”
“你要干什么?!”恐惧席卷在衷的心,“你别做傻事啊!你听我说……”
珉豪苍白的嘴角裂了开来,笑得很凄美,干涩的嘴唇裂开了口子,血色一片。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珉豪推开扶着自己的在衷,倒在地上慢慢地朝墙壁挪动着身体,“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关于《毒说》,还有……火花的藏毒……给你……全部……”
在衷拒绝珉豪临终般的托付,一心不想他做傻事。
珉豪带着发痛的躯壳,坚定地爬向斑驳的墙壁,墙壁上挂着琳琅的刑具。无美人煮酒无味,无有情人胭脂无媚。只要心里有你,死去无妨。
刑具拖拽着落地,沉重的声响打破了地牢的平静,人哭喊着尖叫着,拼命地躲开声音的来源。姬范一阵战栗,冲过去把那一串铰链踢开,在衷也冲过来,把所有的东西全都扔开,两人跪求在珉豪面前。
“不可以!你在想什么?!你疯了么?”在衷握紧珉豪的手,姬范害怕地看着地牢里的一切和伤痕累累的珉豪,只能选择死亡的无力感,是绝望么。
“只要我死了,泰妍一定能感觉到……”珉豪还没说完,就被在衷发狂般地尖叫着打断了。
“你若是死了泰妍想起你来又有何用!!”在衷握着珉豪的手,指关节泛白,如此用力弄得珉豪很痛,很痛,所以很绝望。
“泰妍的身子坏了,她现在还弄不清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那么疼痛难耐。我怕她若这样下去会加速身体毁坏,我怕还没撑到钟铉他们赶到她就……”珉豪终于落下泪来,要他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如今还有他能选择的余地么。
姬范走过去蹲下身来伏在珉豪身边,轻轻地拨开散落在珉豪面前的头发,拭去他脸上的泪,又流下来,就再拭去。
“还记得你的爹娘吗?你的娘是为何那么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火海?你难道不记得了吗?除非泰妍不在了,否则再难也活下去,好不好?”姬范的眼前是珉豪的娘亲奔向火海的身影,那么坚定的,那么凄绝的。她一定要劝服珉豪不要再动那样的脑筋,他和泰妍两个人都要活着,一定都要活着。
珉豪的眸子强忍着还要落下的苦涩,恨恨地一拳打在黏滑的地面上。
命运温柔不肯下手都太狠,此轮你我若不再争,红尘多情岂敢浪迹一生?
钟铉他们等在俊秀说的那个房间边上,等待着黎明拂晓,能够安全救出泰妍的机会。
“确定是这里吗?”钟铉看着远处粉橙的天际,黎明将至。
“恩,就是这里,泰妍的身体很虚弱,韩庚是不会带她去别处的。”俊秀说这话,一旁的有天正哈欠连连,俊秀心疼地抚着有天因为顶夜而有些粗糙的脸,把他的脑袋搁在自己肩上,让有天能够休息上一会儿。
此时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韩庚独自一人走了出来。钟铉警惕地握住剑柄,看着韩庚走远。
“你们留在这里,我去里面。”钟铉捡起一块小石子给俊秀,“如果韩庚回来了就扔窗子。还有,千万别让他出声。”
俊秀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有天,转头坚定地看着钟铉:“放心吧,你要小心。”
钟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俊秀,便提着剑跃出了遮挡的树木朝房屋走去。寒风掀起钟铉的衣角,瑟瑟怜沥。
天边的云际才染上红橙色的光,远处的信天鸽已经发出了传递心意的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