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正见柳青灰头土脸、踉跄着跃起身来,左臂也在方才打滚时不小心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涌出,眉头一皱,正欲吩咐台下的师弟取来金疮药,忽然想到:“眼下胜负未分,不可鲁莽行事。此番比武非同小可,我眼下不仅是为个人而战,更是背负着所有师弟的荣誉,为武当派而战……我若败在他手下,那便意味着我派二代弟子中,无人是柳青的对手了。”又转念一想:“但我此刻占据压倒性的优势,不如叫他认输罢了,免得他破釜沉舟,激发斗志。”念及至此,便道:“柳兄,你受伤了,咱们不打了罢?你表个态,我让师弟取来疮药绷带,处理过后,咱哥俩到大殿喝茶去?”他言下之意甚是明了,就眼下的情况而言,是你柳青输了。
柳青手腕一翻,剑尖下垂,抱拳道:“多谢钟兄好意,小弟虽然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却也不至于缴械投降,委曲求全。”说着撕下衣襟裹住伤口。
钟正见他虽然做了暂时处理,但胳膊上的血兀自流个不停,看来伤口不浅,便道:“可你伤成这个样子,还能打么?不如算了吧?”岂料柳青哈哈一笑,道:“钟兄,这擂台比武的规矩,却是怎的?”钟正只好道:“依照擂台比武的规矩:跌下场地者为输;身陷囹圄,命脉受制于人者为输;兵器落地者为输;缴械投降者为输……”他将“签订生死状,命丧当场者为输”一条省略不提。
柳青道:“既然我哪个条件都不符合,那便还有回旋的余地。”又侧头笑道:“钟兄,咱们约定只比剑法,可你上窜下跳,即用上乘内力,又使玄妙步法,小弟可有些吃亏啊。”钟正面色一红,不知该如何应答。
其实钟正并非有意如此,只比剑法,谈何容易?高手过招,一切顺应形势的变化,随心而动,随念而行,尽管双方各自克制收敛,但激斗之中,一个不留神便会使出其他功夫,这是常理之情————难道柳青就没有使用内功么?只是钟正更为明显罢了。
柳青见他极为尴尬,不禁好笑,一摆手,豪气万丈道:“大丈夫行事,何必在乎繁文缛节?钟兄未免太过拘泥了罢?咱二人兴致所起,斗到酣处,也就不比管这些禁锢人的约定了。
小弟此次前来武当,是为了增广见闻,领略武学圣地的博大技艺,一饱眼福。倘若只仰瞻武当剑法,未免意犹未尽,还请钟兄务必全力以赴,让我输个心服口服!”
钟正中规中矩,虽非性情之人,但也是江湖中人,陡然听到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语,不由得热血沸腾,大声道:“好!柳兄恁直爽,那咱们就各尽全力,去他妈的规矩,酣畅淋漓的比一场!”竟对他升起了别样的好感。武当群弟子见柳青受伤之余,豪气反增,明明不敌,更要大师兄全力以赴,不禁为其魄力所震撼,更对他“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勇气所折服,方才因其言语轻浮而产生的不悦感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甚至还有几个少年弟子振臂高呼:“同道之人,同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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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钟正左手捏了个剑诀,右腿高抬,摆出了起手式,说道;“小心了!”群弟子心领神会,屏气凝神,一声不发。柳青看他的招式大有文章,一时摸不清来路,不便贸然出击。岂料许久过后,钟正仍是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进攻的迹象,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变化。二人就这样僵持着。
柳青所知博杂,脑海中拼命搜索,突然想到武当派有一门“以不变应万变”的“龙华剑”,心下恍然大悟,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武当派剑法种类繁多,且各有独特之处,《庄子·杂篇·说剑》曾云:“夫为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翻译过来是:“击剑的要领,是有意把弱点显露给对方,再用有机可乘之处引诱对方,讲究后发先至。”————“龙华剑”正是以此为宗旨。所以三十六路“龙华剑”,自起手式“静观其变”,到收剑式“待之以动”,俱是后手招式。
柳青心道:“是了,我二人拆了七十余招,于对方的门路已较为熟悉,眼中瞧出的破绽势必愈来愈多。他定是自信可以看出我剑法的弱点,所以突然改用‘龙华剑法’,顺理成章。”忽然心生一计,想到了绝妙对策:“他既然煞费苦心地寻找我破绽之所在,我便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将破绽卖出来,哈哈……”想到这里,随性而发,抬手便是一剑,歪歪扭扭地向钟正刺去,将右乳下的空门清晰地暴露出来。
正是:抛却成败得与失,且自逍遥任我行。诸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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