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宫”与“八卦”相辅相成,在图形的演绎中,甚至互为表里,相生相克,共同组成奇门遁甲的基体。因此要克制“六十四卦迷踪步”,须得从“九宫”入手。
而柳青之所以想到用“九宫”破解“八卦”,一则是因为蒙恩师传授过黄老之学,对《易经》较为熟悉,自然而然地联想;二则是根据脚下那张活生生的卦象图,发觉钟正所踏的方位,有九宫八卦重合之处,所以奇思妙想,心道:“奇门遁甲分‘天、地、人、神’四盘。九宫在奇门遁甲中代表地,是唯一不动的盘,为坐山。我只需站住一宫不动,让他不能踏入正确的方位,他便无计可施了。六十四卦变化甚多,较为繁复,可九宫便只有九格,易于掌控。戍土亥水,坎宫子水,艮宫丑土寅木,震宫卯木,巽宫辰土巳火,离宫午火,坤宫未土申金,兑宫酉金。中宫不入地支,我先占住‘中’宫,再走‘兑’宫、‘坤’宫、‘离’宫、‘巽’宫、‘震’宫、‘艮’宫、‘坎’宫、‘乾’宫,逆运五行,反其道而行之,看他怎么办!”念及至此,柳青一个转身便到了中宫的位置,一边卖破绽,一边抢地盘,只在九宫内活动,绝不移出一步。
钟正骇异非常,心道:“他竟倒走九宫,逆运五行之法,占住了我落脚的必经之地!”他深知踏错方位的下场,内息反扑之力甚强,当下不敢大意,唰唰唰一阵猛攻,想将柳青逼出九宫。
若在平时,钟正原不必与柳青抢占落脚的方位,只需向外拓展,再利用一块空隙便可。但南岩八仙台的场地虽然不小,范围毕竟有限,若是走出擂台,那这场比武便是输了。
但钟正愈是心急,愈落入柳青的圈套,无法冷静思考,摆脱“攻其破绽”的武学陈规,将柳青逼出九宫。眼见“六十四卦迷踪步”堪堪走遍一循,不得不踏入九宫之中,钟正更是焦心如焚,竟忘了不施展迷踪步即可的道理。武当群弟子张口结舌,就连那见多识广、老成多谋的耿明通也张大了嘴巴,万料不到这少年竟如此机智,竟想出这般有用的办法————这种“卖破绽”、“反其道”的武学创新,当真是平生所未见,原来功夫还能这样使。
其实二人早已斗了一百余招,体力各有大量消耗,钟正更是被柳青的小聪明耍得焦头烂额,
心有积愤,剑法竟偏离了武当派“稳中求胜”的宗旨。柳青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机会来了!”露出左肋的破绽。此时的钟正积郁已久,心绪烦躁,更是不假思索地拍掌攻去,柳青运起内力,举掌相迎,“碰”的一声,二人对了一掌,柳青脚下踉跄,假装不敌,借力向后窜出,诈败而逃,同时用余光观测与钟正的距离。钟正毫不犹豫的追去。柳青边测距离,边算角度,终于使出了最为得意之绝招————回风舞柳!
所谓绝招,便是一击奏效,且不能轻易使用的。“回风舞柳”的剑招,就相当于枪法中的“回马枪”,锏法中的“杀手锏”,讲究事先扰乱敌人心智,迷惑对手,制造不敌的假象,进而出其不意的一击。柳青也正是凭借这招无与伦比的“回风舞柳”,才轻易战胜了“流浪刀客”谢无常,点苍派掌门郁清风————却说柳青不断地卖破绽,造假象,是不是都在为最后的孤注一掷做准备呢?
钟正只觉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柳青的断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登时呆住了。柳青手腕一翻,剑尖朝下,抱拳笑道:“钟兄,承让啦。”钟正命脉受制于人,显然是输了。
虽然柳青胜得侥幸,但一不使毒,二不用暗器,三不是以多取胜,而是凭借真功夫、真智谋拼了下来,赢得漂亮,光明磊落,没什么可说的————所谓斗智斗勇,智谋本就是很重要的一方面。
钟正定了定神,随即叹了口气,平复情绪。他虽有不甘,却也不失风度,笑道:“柳兄智勇双全,端的是年少有为,钟某不是你的对手。”摇了摇头,又叹道:“我本以为自己养心定气的功夫颇具火候,如此看来,还是修为尚浅,学艺不精,日后需再潜心研究本门武学,为造福江湖而努力。柳兄是同道中人,好朋友,好对手,好兄弟,他日若有机会,定然再向你讨教。”说罢抱拳还礼。
柳青赶忙道:“钟兄恁地谦虚了。小弟自知不是钟兄的对手,我乃是机缘巧合之下,耍了些小聪明罢了。若是真刀真枪的比划,我当真不成。”突然想起一事,拍着自己受伤的左臂,又道:“这不,方才对掌之时,若不是钟兄手下留情,小弟可就麻烦了。”想到刚才对掌比拼内功的情形,竟感觉钟正的内力颇为涣散,难以集中,绝非他原本的修为。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之前受伤未愈一般。不过当时情况紧急,柳青只是隐约察觉,倒也没特别留意,只道是因为他“六十四卦迷踪步”没有走好,从而引发内息不纯的原因。
二人叙过之后,柳青朝台下作了个四方揖,向武当群弟子行礼。一众武当弟子早已对柳青佩服非常,俱都起身还礼,之后回到大殿招待柳青,替他包扎伤口,钟正、耿明通等位列前茅的二代弟子,陪柳青吃了便饭,喝了茶水,又谈了些江湖琐事,其乐融融。至于柳青下山后的事,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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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发什么呆?”一声大喝止住了柳青的回忆,将他扯入现实中来。只见那白面公子早已欺到自己身前,皱眉说道:“心不在焉乃是武学大忌,如若换了别人,趁势偷袭,你还有命在么?”柳青见他所施展的步法与钟正有异曲同工之处,想来有些渊源,估计也是名门之后;又想到那紫面大汉所使的“左右互搏术”同是道家学派的武功,二人更以师兄弟相称,便将他们的来历推测了八九不离十;又见他们虽然唐突,却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于是更宽了一份心,问道:“请教二位门派?”柳青任务加身,本就不愿起冲突,惹麻烦,再加上思如泉涌,忆起了许多旧事,现下早就没心思、亦没必要与他们比划了。
岂料那白面公子道:“我们还想问你呢。你方才那手‘左右互搏术’可俊得很啊,却是跟谁学的?”柳青不答,继续问道:“二位是奉师命前来洛阳吗?有何贵干?”突然恍悟,自问自答:“哦!恐怕也是为了调查那封广布天下的英雄帖吧?嗯……泰山派果然名不虚传,有江湖道义,讲武林担当,受得起天下英雄的敬仰,看两位年纪不大,可是派中的二代弟子么?”那紫面大汉惊道:“师哥,他怎么知道咱们是泰山派的?”白面公子瞪了他一眼,道:“人家随口一说,你便自己承认了。现下是什么环境,怎能轻易透露身份?”柳青忍住笑,心道:“难道你们透露的还不够多么?”
那紫面大汉是个急性子,迫切道:“快说,你究竟是如何得知的?”柳青听他这么说话,便知道自己料中了,思忖:“这紫面汉子也忒没城府。”便极为含蓄地说:“两位的道家功夫是得到真传的。”柳青这句话可谓是一语双关,应得漂亮:一则夸赞他们武功高强;二却说明了是根基他们的武功门路猜测出来的,委婉非常。
那白面公子截口道:“那又怎样?天下道观无数,门派亦多,阁下为何单猜泰山派不可?至于武当、崆峒、青城,这可都是道家门派。”
柳青嘿嘿一笑,道:“听你们的口音,明明是齐鲁一带土生土壤的本地人,与甘肃、四川的腔调截然不同,怎会是崆峒和青城的弟子?至于武当派,那就更不可能了……”白面公子疑惑道:“为什么不可能?”
正是:施计谋赚得胜利,遇道友共解难关。不知柳青回答,难测明日凶险,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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