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老离开后,福叔便成了云栖这处山庄的大管事。
面上,福叔的这个管事是范老举荐的,但知道内情的人谁不知道,整个云栖的山庄现在是二小姐做主,福叔的这个管事自然也是二小姐指派的,故而,现在整个山庄的管事都对苏谨心这个二小姐敬畏有加,这二小姐可不比老爷好糊弄,老爷不懂得种茶,但二小姐知道啊;老爷来了,也只是坐在软轿内,远远地看了眼山庄内的茶树,赏个景就回去了,但二小姐却不同,她竟然纡尊降贵地跑去向那些种茶的农户们请教,吓得他们这几个管事再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过了晚秋,这天气就愈发地冷了,尤其在五云山上,白日还好,一到了夜里,寒风凌冽,刺骨削肤。当年,林氏生苏谨心时,几乎难产,因此她一生下来,就被林氏扔给了府里的奶妈照顾,而林氏这个亲娘却对她不管不问。由于是难产,再加之,苏谨心这些年也没有好好调养身子,故而,她的身子并不是很好,尤其是一旦受了寒,十天半月她都只能躺在床上,下不了床。
苏谨心到了五云山后,巧兰等几个丫鬟每晚都会在她的房内放上炭火,这几日,才进入初冬,苏谨心就已经裹上了厚厚的狐裘,她体寒,比一般人更怕冷。
“二小姐,他们太过分了!”
抱着小手炉的苏谨心抬头,看到巧兰气呼呼地过来,一脸委屈,“府里不给我们这里的别院拨银子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给二小姐您的御寒衣物都扣下了!”这不是明摆着要冻死她家二小姐吗。
芷兰也气愤地道,“谁说不是呢,半个月之前,府里的那些人对我们二小姐可殷勤的很,二小姐不说,都直接送了过来,但近几日,理都不搭理我们,不说别院内的那些月银了,就是答应给二小姐送的炭火,拖到现在都没个影,他们这存心是让二小姐您在山上自生自灭啊。”
“二小姐,我们该怎么办?”晴兰吓得都哭了。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别院内的悠闲日子,翠竹林中的相遇,不过是场短暂的虚幻,那么的不真实,也不该是属于她苏谨心的,属于她的,是苏家的你死我活,是前世的仇,今世的恨。
苏谨心笑得从容,笑得轻淡,仿佛一切早在她的意料中,“我娘是不是已经不管府里的事了。”
三个丫鬟面面相觑,她们都远在临安城外的山上,府里的事,又怎么知道,但二小姐这么一说,却让她们皆胆战心惊起来,若夫人不管府里的事,那打理府里的主母,会是谁?可二小姐她还怎么笑得出来,若真是这样,就是大难临头了啊。
“二小姐,您是说,现在是谢姨娘代夫人在打理府里的事……”三个丫鬟中,芷兰最聪慧过人,她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大跳,怎么可能,夫人是苏家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有夫人在,哪轮得上她谢姨娘,再说,谢姨娘不是被老爷禁了足,又怎么出来了。
苏谨心从书页中拿出一封刚收到的书信,是府里的梅姨娘写给她的,里面清清楚楚地记下了这一个月以来苏家发生的所有事,无论大小,皆一一向苏谨心暗中禀报。
翊儿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林氏无心打理府内之事,就由苏老爷做主,全交给了谢姨娘与苏谨妍母女两。
谢姨娘一朝得志,便在府里耍起了当家主母的威风,而庶姐苏谨妍更是趾高气扬,以为自己就是苏家的嫡小姐,频频参加各个世家夫人的宴席,风光无限。
苏谨心素手握着书信,随后,一点点地撕碎。
“二小姐,这不可能啊?”芷兰仍是一脸不敢置信。
“没什么不可能,因为,现在府里,就是这样的。”苏谨心缓缓地开口,“谢姨娘又有喜了。”
此言一出,三个丫鬟皆怔住了,谢姨娘这一怀孕,老爷自然就不会再计较她犯下的那些过失,老爷膝下就只有两位少爷,大少爷体弱多病,在老爷心里就相当于没有,浩少爷虽好,但独子总是遗憾。如今谢姨娘再怀上苏家的子嗣,老爷宠她还不及,别说让她暂代夫人管事,只怕扶上平妻之位,也不远了。
一个浩少爷,就让谢姨娘在苏家有恃无恐了,那万一再生下一个儿子,岂不要更嚣张了。
芷兰担心地道,“二小姐,谢姨娘跟您已是势如水火,大小姐对您又恨之入骨,眼下这个时候,您更不能回府了。依奴婢之见,您还是等翊少爷的病情好转些,再回府吧。”翊少爷的病一好,夫人自然就会重新开始打理府里的事,那时,有夫人压着,谅谢姨娘也不敢太放肆。
永远不会有那一天了,因为,翊儿的病不会好了,苏谨心嘴角笑得悲凉,谢姨娘已经让人不再送东西到别院,还吩咐府里不准拨银子过来,目的就是想逼她回府,苏谨心手里的五千两银子已经剩的不多了,根本就撑不到明年开春采摘新茶的那个时候,再说,因她之故,连累了那些无辜的人,她也于心不忍。毕竟此处的山庄,别院,还有数百家的农户都是依附苏家而活,若府里不出一两银子,那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可是二小姐,您现在回去,无疑是死路一条啊,那谢姨娘定会揪着您没有办妥山庄的事大做文章,还有大小姐,定还记恨着您打她的那几鞭子。二小姐,您不能回去啊!”芷兰跪倒,相劝道。
“是啊,二小姐,您回去,大小姐她定会如当初一样,打骂您的!”晴兰哭着道,当初大小姐一不如意,就会拿二小姐出气,好不容易夫人对二小姐另眼相待了,大小姐忌惮夫人才不敢欺负二小姐。
“二小姐……”巧兰也跪下来,哭着阻拦道,“您千万别回去啊,奴婢们宁愿在这里吃野菜裹腹,拾柴木取暖,也不能让您回去受大小姐的羞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