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小金山妖人授首,广陵郡道士扬名 七(1 / 2)

大明寺对面的酒楼被徽、淮商人包了场。

那里视野高,能俯览论难台。离得又近,只要双方声音大些,便能听得清清楚楚。更主要是遮风取暖,比只府尊大人所在的裁判台更加惬意。

许是扬州府的吏员们终于发现了这个问题,很快便给上官们搭起了暖棚,用厚厚的羊毛毡子围了四面,又点上炉火,这才让几位高官心平衡了些。

“这道人口舌真利。”有徽商感叹道,“可惜格局小了些。”

“他手段更厉害,”郑元勋回头见这徽商面生,便不客气道,“至于格局,眼下言之恐怕过早。”

“只会抖些小机灵,恐怕成就有限,不是高真大德的风范。”那商人不认识郑元勋,见他反对,自然跟着反驳。

郑元勋正要上前通报姓名,好好跟他辩论一番,只觉得手臂一沉,原来是儿子按住了他。郑翰学道:“还是先看看吧。和尚三十余人对他一个,这份气魄就不小了。”

“这么半天都还没辩下去一个……”那商人嘟囔道。

这却是事实,钱逸群问了两轮,一个和尚都没被他送下去。

此时正是扬州知府判和尚先问佛理,属于犯规,剥夺了和尚此轮的发问权,又轮到钱逸群发问了。

钱逸群看着对面慧光身后的那个年僧侣,没有喊座位,直接点名道:“智旭法师,敢请教。”

慧光顿觉不妙。本能回头。

那僧侣眉间轻轻一皱,站起身来,合什作礼,道:“阿弥陀佛,道长请指教。”

他正是智旭法师。

智旭法师在崇祯元年的时候朝觐南海洛伽山,在龙居驻锡,第二次全览律藏。正是这年冬天,他在龙居刺舌血书写大乘经律,最终落下了病根——语速必须极缓方能把字咬准,否则便会舌头打转。含糊不清。

钱逸群却没有被他的小残疾而感动,使出杀手锏,道:“适才那位和尚说的,双方各有十七人与会辩论,敢问其名。”

智旭和尚反倒落下心来,合什缓缓道:“阿弥陀佛,小僧读书不jing,甘愿认败。”

钱逸群松了口气,欠了欠身:“法师谦逊自抑。有古德之风。”

“小僧下台之前,可否问一声。这题目与佛道论难,有何意义?”智旭虽然认输,却不甘心。自他年过而立,xing相二空透彻,一切禅机公案,无不一语的,启人深思。

智旭本以为道家那边会出一个悟道高真,正好琢磨一番,没想到竟然儿戏一般就被人废掉了。他此时将这问题问出来。哪怕钱逸群自己不肯回答,别的和尚还是会替他追问的。

钱逸群却要比他想的大方许多,答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些人都是参与论难之人,知晓他们的姓名乃至所学,于当ri佛家何以获胜。道家缘何落败,必然有更清晰的认识。”

智旭摇了摇头,一抖袈裟,往台下去了。

慧光见钱逸群一举废掉了佛门大德。心一慌。

钱逸群压根不担心那些脑子发热的年轻和尚,他们能问什么有深度的问题?还不是得靠智旭这样的学问僧?如今jing通三教,深名佛理的莲宗祖被迫下台,钱逸群胜算大增。更重要的是,和尚们已经一步步踏进陷阱,再难自拔。

底下信徒不少都听说过智旭的大名,见他一合落败,顿时鼓噪非常。叫好者自然是内商这边的人,叫骂者却多山陕口音。

“你仗着自己有三十枚免答牌,便问出这等刁钻题目,我若是与你单论,你可够胆!”慧光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喝道。

“单论?”钱逸群微微一笑,暗道:看你方寸大失,显然已经踏入我彀,只等我完成最后一击,正好让你死得瞑目。

“正是!我问你一道题目,你若是答得出来,便算我败。若是答不出来,你便认输,如何!”

“只是你败?岂不是又成了车轮之战?”钱逸群冷笑。

“好!你若是答得出来,变算我大明寺败了!”慧光豪气冲天,掷地有声,周围一片静寂,“我慧光便破墙而出,去琼花观当道士!”

“这个恐怕不行。”钱逸群摇了摇头,“道士不是想当就能当的。这样,你若是输了,就老老实实修个闭口禅吧。道人实在受不了你那鬼话连篇。”

慧光气得鼻孔喷烟,差点一个“好”字吐出口,硬生生又咽了回去。否则岂不是承认自己一向都是“鬼话连篇”?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慧光磨着后槽牙,“开平府论难,前去听众的姓名,你能一一报出否!”

“拾人牙慧!”

“无耻!”

“黔驴技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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