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后手的问题确定,道场的小姑娘取来一座正规比赛的计时时钟摆在棋桌旁边,将时间调定为每方一小时自由支配,然后十秒读秒,至此,一切准备工作就绪。
“请吧。”王仲明抬起右手,潇洒说道。
定了定神,崔精成平静着心情,他知道,这次自已面对的对手并不简单,单以对棋的理解深度,比自已可能要高的多,所以这盘棋自已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从头不断拼到尾,将棋局引向谁也算不清楚的无法地带,让对方精于棋理的优势无处发挥,才能够争取主动,获得胜利——一万人民币的赌局,想赢当然不可能轻松。
“这个家伙,果然是隐瞒了实力!”看崔精成调整状态的样子,和刚才同自已对弈时完全就是两个人,那时,这个年轻人就好象没有睡醒的猫,懒洋洋,浑身上下都打不起精神,而现在,崔精成腰背挺直,双目放光,简直象是正在准备捕食的饿狼。
转过头再看王仲明,廖井丹更是一惊,进入对弈状态的王仲明犹如石刻的雕像,几乎让人难以感觉到情感的波动,温和的目光,淡然的表情,没有任何的作做,却给人一种非常的自信。‘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望着王仲明古井无波的面容,廖井丹脑子里忽然冒出来金庸小说《倚天屠龙记》中的这一段话,领悟这段话语的张无忌是独战光明不是很急的左边,这一步棋打乱了崔精成的整个布局构思。
“这一步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懂呢?”廖井丹秀眉舒展,陷入沉思——虽然放弃职业棋手梦后她的棋艺退步很多,但终究是从小学棋,看棋的眼光还是有的,高手的招法让她去下她可能让不出来,但下出来后基本很少有她看不懂的地方,这有点儿象是那些特地处置影视文学艺术评论的专家们,写不出好的文章,拍不出好的电影电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指导江山,激扬文字,鸡蛋里挑骨头,找出种种的不足错误,以显示他们的高明。
但是现在,廖井丹完全看不懂王仲明这一招是什么企图。
看不懂对手的企图,但棋还是要下,既然白棋不走棋盘上价值最大的一点,那么崔精成自然不能放过。
黑棋右上角三路爬,白棋五路长头,黑棋三路跳,白棋上边星位拆边。
“噢,原来是这样呀!”简简单单的一个目外飞压定式走完,廖井丹这才恍然大悟,才明白王仲明之所以放着眼见最大的一点不走而无事自补的理由所在!
——白棋拆边之后,上边形成了极为理想的宽松阵势,假如初白棋急着去吃右上角,那么黑棋左边三路扳起价值同样也很可观,而更重要的是,黑棋这里扳起以后,白棋自身并没有活净,而这块白棋自身不活,上边也就很难有理想的着点构筑容貌,所以这样通算起来,右上的挡下价值虽大便只是局部之利,比不上这表面看似缓手,实则却是极有大局观的一招。
被白棋占到上边的要点,崔精成有点儿沉不住气了,业余棋手的通病,长于搏杀缠斗,阵地战却是少经验,简单的说,就是对空阔处的价值大小很少有正确的判断,看对方阵势要起来,就觉得那里要成大空,所以千万百计要打入进去加以破坏,这样的心态用一个词能够概括,那就是‘恨空’。
上边的白阵如果再补一手能成多少空?崔精成算不清楚,因为未定因素太多,而这里进一路,退一路,差别可能就有十几目之多,所以,既然搞不清楚,那就先打进去,等你攻过来,我就知道该怎么走了。
黑棋上边星位左上两路三线打入,这个打入点是崔精成精心计算后做出的选择,由于此时白阵还很宽松,黑棋并不怕被急攻。
白棋左上角四五路小尖,又是悠悠然的一手,但就是这一手让崔精成为难了。
刚才讲,白棋上边的阵形比较宽松,所以打入的一子不怕被急攻,因为攻的急了,黑棋总能找到腾挪转身的办法,但同样的道理,白棋不急着去攻,黑棋反而不敢随便所动的,因为黑棋一动,白棋就能够顺势走棋,阵容宽松虽不利于进攻,防守却有足够的空间,黑棋肯小活,白棋就放你活,黑棋不肯小活非要大活,那白棋就可能存在非常严厉的反击手段,总之,这种地方属于那种未知因素太多,多走一步未必安全,少走一步未必危险的地方,所谓麻杆打狼,两头害怕——当然,如果只想两眼做活的话那就没什么问题了,不过,那肯定是对手最欢迎的事情。
现在,白棋老老实实的把左上角补强,意思就是看着你怎么折腾,反正你活边我就封外势,你出逃我就守实空,先择权在你,但主动权在我。
这个人的大局观的确厉害,自已空有一身蛮力,却不敢随便乱用,太别扭了!
崔精成咬紧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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