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要我拟旨斥责杨涟?”
刚回内阁签押房,宫里就来人了,把圣旨一宣,顾秉谦顿时有些发愁了,因为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搞清杨涟上的那二十四罪疏到底写了些什么。好在来宣旨的太监事先得了李永贞吩咐,把袁大海呈上的那份记有杨涟奏疏内容的纸卷给一并带了过来。
顾秉谦接过之后,从头到尾细读了一遍,发现文中有“门生宰相”、“苟图富贵之徒”、“依托门墙”等语,不用深思就知道这是杨涟在讥讽自己,顿时恼羞成怒。忖度再三,决定抓住疏中指控魏忠贤残害后妃一事来大做文章,以臣子不该随便议论**事作为罪名,申斥杨涟。于是他拟旨写道:
“朕自嗣位以来,一切政事都是朕亲自裁定,大权何从旁落?至于中宫、皇贵妃并裕妃之事,宫禁严密,外廷由何透知?何况没有指实?疏中大谈毒害中宫及贵妃皇子等语,纯属捏造,其目的是屏除朕身边的人,使朕孤立于上,哪里有忠爱之心?”接着指责杨涟为求取忠直之名,恶意滋事,最后强调本打算逐款追究杨涟罪名,考虑到时下多事,朝廷不宜纷扰,“姑且不论!”。在圣旨结尾处,顾秉谦还不忘以皇帝的名义警告支持杨涟的那些东林党人,“大小各官,不得随声附和,有不遵的,国法俱在,决不姑息。”
拟完之后,顾秉谦满意的又复看了下自己的杰作,小心吹干之后,将圣旨递给周清,再由周清送到司礼监去用印,如此才能正式下发。
事情办完之后,顾秉谦心情大为轻松,他知道这道圣旨一旦下发,杨涟这事便算揭过,往后也不可能再有人拿这奏疏做什么文章了。
回首望了眼空着的首辅和次辅席位,顾秉谦冷哼一声,见魏广徽从午门回来后,就一直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不吭声,好像魂掉了似的,不由上前劝解道:“事已至此,你又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呢?你也不想想,东林党他们何时正眼看过你,你能有今日,还不是魏公公照应,这做人理当思报,如此简单道理,你难道就不明白吗?”
听了这番话,魏广徽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顾秉谦,苦笑一声:“**星说我家父“见泉无子”,我怕再如此下去,他这话许是真验了。”
“胡说!”
对于魏广徽这个晚辈,顾秉谦还是很想拉他一把的,眼见他在魏忠贤面前越来越不得信,再这般下去恐怕很快就要被魏扫地出门,因此不能不劝劝这个小后进。听他如此说自己,当下正色道:
“自万历年间顾宪成等人结社东林以来,所作所为哪桩是为了国事?所谓党争,便是他们首倡,时事演变,与唐末又有何异?你应有体会,自古清流宜做,大臣难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我之辈,如何能自甘堕落?眼下国事艰难,辽东边事不顺,国内又屡有灾变,若再由东林胡为下去,我大明必将烽烟四起,这官逼民反而致一朝灭亡之事,古今可多了去。我知你想做实事,既想做实事,便不能容忍东林在朝中鼓噪,他们不做事,难道叫别人也不得做事吗?最近你在魏公公那边,实是做得不好,再说,他杨大洪当真值得你为他如此吗?”
顾秉谦说得道理,魏广徽都知道,但他却是实在不忍见东林覆没,叹口气道:“我知杨涟不会领我情意,也知东林于朝堂无益,但这心却终是放不心,实不忍看杨涟丧命。或许,这便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既知自作多情,还要如此,真不知你如何想的!”见魏广徽如此,顾秉谦摇了摇头,忍不住道:“唉,你好自为之吧,皇上让我拟旨斥责杨涟,这旨一下,杨涟便翻不得身。”顿了一顿,沉声道:“王纪的事情你也知道,你可知他现在人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