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罢多时，楚离慢慢平静了下来，如果说《道衍录》是一本武道秘笈，那么此刻发生在身上的，正是他一直所期待的。只是现在的情况有些诡异，不但过程出乎意料，结果也祸福难知。事发突然，楚离没有丝毫准备，那欲火般的气流就已经出现，而且沿着一定的脉络逐渐游走、壮大。没有《道衍录》上那些疑似口诀的奇怪字形的帮助，前途如何殊难预料。

正因如此，楚离每天闲暇之时都抓紧剖析那些怪字。可树欲静而风不止，楚离不打算理那气流，它反而找上来了。先前为了记熟《道衍录》上的那些脉络图和文字，楚离没少下功夫，当真是记得纯熟无比。只是当日的楚离万万没有料到，此举竟然会给自己带来天大的麻烦。究其因由，竟然是“记得太熟了”。

接下来的日子楚离战战兢兢地过活，不停地找些事物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有时候甚至连觉也不敢睡。因为楚离发现，自从身体里出现了那股莫名其妙的气流之后，那些记得纯熟无比的脉络图就开始不断地在脑海中自动回放。只要一清闲下来，眼前就立刻出现一些脉络。尤其是入梦之后，几乎满脑子都是。而且随着脉络图在脑海中重播，那怪异的气流也开始游走，并且渐渐地呈现壮大的趋势！

原本楚离千方百计寻求保命之道，巴不得一夜之间化身为武道高手，可现下身体里忽然多了一股“真气”，却反倒恐慌起来。在楚离的印象中，凡功法必有口诀相辅，没了口诀，多半就是个走火入魔的结局。可眼下的情况已经没办法研究那些复杂的字形了，那股气开始时候还受意念的引导，勉强算能控制住。到得后来，已经发乎天然，即使楚离睡熟了，也自然而然地在几条经络中游走。

如此过了数十日，不见任何异状，楚离也渐渐变得麻木，左右不能如何，只好顺其自然，爱如何如何了。

楚离事后也曾经套问过公主的话，谁料平日大咧咧的公主听得楚离问起那丫鬟，竟然面色反常。虽然谎话说得甚圆滑，可面色却骗不过人，尤其是每日与公主相伴的楚离。公主越是如此，楚离就越犯疑，心下不停琢磨，看公主的意思，那丫鬟的身份似乎也有待考究，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公主和那丫鬟似乎关系不浅。莫非公主知道些隐情？这个念头吓了楚离一跳，再也不敢细想下去。

此后的几天，楚离一直在屋子里半梦半醒地“神游”，而公主也罕见地没有来找他。楚离自然乐得如此，十几天下来，那股热气已经不那么难以捉摸，随着移动的穴位越来越多，热力也越来越明显，而且楚离已经发现，这股热气前后贯穿的穴位，如果连成一条线的话，正与《道衍录》上第一幅图的线条吻合！

有了这个发现，楚离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如此看来，这气流倒也不是那么不可捉摸，若是按照《道衍录》上的几张图样按部就班去练习，多半不会出错吧？由此以后，楚离对身体里的“气”也便不那么惧怕，慢慢开始按图索骥般摸索起来。

霜降花残，黄叶纷飞，北方的冬天渐露峥嵘。

楚离前世虽然只活了二十多年，但也到过不少地方，对北方的冬天并不陌生。何况在楚离看来，洛都离着真正的北方还差得远呢。

宫里的人们已经陆续地开始换上了冬装，看起来每个人都胖了一圈儿。楚离也穿上了一身灰扑扑的冬装，表面上看来捂得挺严实，可穿上在外面站上个把时辰就从心里往外冒寒气。楚离年轻，加上自己摸索着练过《道衍录》之后，似乎身体的御寒能力也跟着增强，一股涓涓暖流不时地游走全身，是以天气虽冷，也还抵受得住。其他下人就不行了，往年一冬天里，总有不少人手脚冻伤的。

这一天楚离闲来无事，练了个把时辰的道衍功，之后起身离开月桂园，出了长宁宫，摇摇晃晃来到宫门外的南市上。有了宫市的腰牌，宫门的侍卫自然不会拦阻，况且楚离此时已经来往多次，侍卫们都知道这是公主跟前的红人儿，更加不敢得罪了。

一出了宫门，喧嚣赢面扑来，楚离精神为之一振。比起平时寂静无声的深宫内院，这里显然有生气得多，这才是正儿八经呆活人的地方。南市紧贴着宫墙根儿上，由远到近排着一长溜儿的摊子，胭脂水粉、米面粮油、上好的干柴、应有的吃喝……随着此起彼伏的吆喝，显得非常热闹。看着眼前的景象，楚离觉得，眼前这些人如果除去这番穿戴，换上现代的装束，恐怕和前世那些小商贩们也没什么差别。

楚离从东到西逛了个遍，买了串糖葫芦啃在嘴里，悠哉游哉地，仿佛大户人家的阔少爷一样。看着周围忙活的人群，楚离油然而生一种虚浮的优越感。从一个胭脂水粉摊子上挑了一盒精巧的胭脂，再顺手拿了一个碧绿的小珠子串成的手链，留下一点碎银子，楚离满意地离开了摊位。

来到卖干柴的区域，早有几个相熟的樵夫围了上来。宫市里头，大部分黄门都是阴损刻薄之流，即使是本来良善之辈，到了宫里也慢慢被大气候影响，顺应了潮流了。所以一向以来，在南市里做买卖的生意人都经常被克扣勒索，甚至被强抢物品。楚离则不同于人，因为自己前世出身和经历的关系，他对这些下层的苦哈哈有很强的同情心，所以从来不干损阴德的事儿，买卖之间，既不多给，也不少给，长期下来，这些南市上的小商贩们都知道了燕公公的名声，所以有东西都争抢着往他这卖。

楚离看看周围几张冻得通红的脸，笑道：“等了不少时候了吧？嘿嘿，丑话说在前边，东西好，一文不少；东西不好，我也一件都不要。”

“那是，那是。”众樵夫哗杂着应道。

楚离翻看了些干柴，果然都是好柴，虽然偶尔有些柴柈子上有疙瘩和疖子，不过烧起来也无伤大雅，大不了放自己屋里烧用。于是点了数十捆，付了几贯钱之后，就要吩咐众樵夫送进宫去。就在众樵夫忙着搬柴的时候，楚离猛然眼角一动，转目盯着宫墙根儿，一颗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就在一个樵夫把干柴挪开的空挡里，楚离发现，在宫墙根儿处不显眼的地方，一个特殊的图案露了出来！那图案旁人看来毫不出奇，可楚离看着却心里一惊！看上去似乎胡乱划出的线条，看在楚离眼里却有了另外一种含义，那不是普通的图案，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鹰！

山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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