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公公这边来。”小裤衩当先屁股一扭一扭地走着，楚离忙跟在后面。穿房过舍，好一会儿来到一个小院子。小裤衩用手一指：“燕公公，看见没，那个……”

小院子里到处晾着衣衫，都是宫里内侍的服饰，原来是专门浆洗宫里内侍衣物的地方。楚离顺着小裤衩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晾晒的衣物半遮半掩之下，影影绰绰露出半个身影来。看个头和自己差不多，身形也相仿，楚离看了一会儿，对小裤衩说道：“叫他过来看看，总不能模样差得太多。”小裤衩连声称是，忙大喊一声：“小安子，过来一下！”

那小安子听到小裤衩喊，回头看了一眼，放下手里的活计，用袖子揩了揩手上的水渍，忙着走过来见礼。小裤衩虽然在楚离面前卑躬屈膝，可在众多的小黄门中间，现在已经渐渐有了几分名望，而这小安子只是在洗衣房里的下等仆役，自然没法比。

楚离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这小安子面容清秀，眉眼之间确实和自己有几分相像。虽然略显瘦削，也有些木讷，不过短时间内能找到这样的人，也着实难为了小裤衩了。楚离想到这里，笑着道：“小裤衩，做得不错，倒真难为你了。”

“嘿嘿，燕公公这是什么话，为您和许公公办事，那是小的修来的福分。就是这小安子，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鸿运了！”言下之意，竟还带着几分嫉妒。楚离心中暗笑，要是你知道我让这小安子干什么去，恐怕你就不会嫉妒了。楚离面上依然带笑，安慰了小裤衩几句。随后和小安子闲聊，对答了一阵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小裤衩，这小子我看行，不过要侍候许公公，还得考察些日子。行了，不管成不成，这件事情我都会记在心上的，你先去忙吧，我还有些东西要嘱咐嘱咐他。”小裤衩一听，知道自己的事办成了，于是恭维了几句就退了下去。

楚离看着眼前的小安子，缓缓地问道：“小裤衩都和你说了吧？”小安子点点头。楚离又道：“你本是一个寻常杂役，要是在这里干下去，受人踩受人骑，说不定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想必这些天你也受了不少的苦，当知我所言非虚。但是眼前这有一个机会，做得好了，日后就能平步青云，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得好。”

小安子一听这话，连忙打躬作揖，口里不停地道：“小的一定做好，一定做好！多谢燕公公成全！”

楚离笑了：“做不做得好不是光口说说就得的，眼下有件事我得考验考验你。”

小安子道：“但凭燕公公吩咐。”

“呵呵，不过话我可说到前头，你做好做不好，都是你自愿的。和我燕十三没有半点关系。你做得好，我也不过只能给你牵线搭桥，至于能不能做许公公的随侍，那还两说。而且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你能做到么？”

小安子点头如捣蒜，全都发誓保证做到。宫里头的下层仆役杂役，属于没地位的一群人，呼来喝去是家常便饭。但凡一个有几分势力的小黄门，就能在他们身上骑脖拉屎。这样的日子谁受得了？何况还是进宫不久的小黄门。这些人整日红着眼睛想要出头，只要有机会那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小安子也是其中的一个。所以楚离这番话虽然看起来有些苛刻，可小安子想也没想就全都应承了下来。

楚离见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将语气渐渐缓和下来，又为小安子展望了一番远大的前景，让他的人生充满了希望……最后才把要办的事情慢慢地说给他听了。说完之后再让小安子复述，直到丝毫不差，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夜晚，楚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两条伏线都已经埋了下去，什么时候见效还不一定，万一超出了预期，又该怎么办呢？宫里头的尚且好说，至少那丫鬟虽然看起来不好对付，但是主动权在我，只要没有暴露身份，总还能隐藏得下去，而且还有太子的力量可以利用。可宫外呢？山鹰既然已经找到京城，恐怕情报网就已经覆盖过来了，要想堂而皇之地从山鹰的情报系统眼皮底下溜走，恐怕不那么容易。何况现在山鹰的危险性并不是最大的，在山鹰之外，最着急找到楚离的，还是那些红了眼睛的武林人士。这些人恐怕也早就遍布洛都各个角落了，两者加到一块儿，要想从这样的监视网下面走出洛都，恐怕比登天还难！

这样看来，目前只有在皇宫里躲一躲方是上策。但是如果一直这样躲下去，早晚还是要出事。思来想去，楚离觉得，这大晋皇宫，已经不是久居之所。想不到才呆大半年，自己就又要重新走上逃亡之路。

以目前的情况看，要想顺利地逃亡，必须要先转移那些监视者的注意力，要这样的话，只有在宫里弄件大事出来，这样才能有足够的吸引力。说不定可以引得宫防城防大举加强，这样甚至能顺势影响到京城的各方哨探。可目前以自己的力量，如何能做出什么大事？楚离左思右想没什么结果，只好打定主意见步行步，随机应变了。

想罢多时，楚离从床上爬起来，如往常一样开始闭目打坐。自从道衍真气出现之后，楚离每日都会练上一些时间。初始时只是感觉温温融融甚是舒服，到得后来那股真气渐渐壮大，如同水滴汇聚，变成一股涓涓细流，顺着意识在经脉里缓缓流淌。楚离也不着急，每日缓慢地按照记忆中的脉络图一张一张练过去，练至一段时间自觉纯熟，就开始练下一图。遇到滞涩则立刻停止，再回过头反复练习之前的脉络。久而久之，反倒合了道家清静无为，顺其自然的宗旨。体内真气日渐增强，练过的脉络也越来越多。只是楚离这番练习完全是凭借直觉，发乎天性，只知道这样练习很是舒服，却从来没有想过如何应用到与人相斗上。即使他有心，可也不敢轻易尝试，万一内气走火入魔，轻则瘫痪，重则殒命，所以楚离也一直没有尝试。

直到前日苦闷无着，在街头酒家醉酒之后遇到那两个草莽之士，被人掐住了脖子，性命攸关之时，情急之下竟然引动了体内真气，自然而然顺着双臂贯至双掌，只一挥出，竟然就要了那姓连的小命。而且打得对方胸骨尽碎，不但吓得那姓张的家伙如惊弓之鸟，连楚离自己在事后想来就乍舌不已，不敢相信那是自己所为。

事情过去了几天，楚离才渐渐接受了事实。自己还私下里找些宫砖试了试，开始时行气还有些生涩，到得后来已经纯熟无比。运气发力之下，整截宫砖都可以击碎！楚离这才相信，当日那姓连的确实是毙命于自己掌下！同时也是又惊又喜，自此以后，道衍功练得越发起劲了。

《道衍录》上前后共有一十八张脉络图，此时楚离已经练到了第八张，涉及的脉络也从胸腹扩展到了四肢。按照现在的感觉推断，只要再过四五天，恐怕就得开始练第九图了。楚离正自半梦半醒地打坐，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楚离一惊，收了功法，跳到窗边向外窥探。只见不远处一片火光，侧耳细听，似乎还夹杂着兵刃交击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