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心中有数,却故意打压,笑意微敛:“我说潘高枝儿啊,册封仪式不必太过隆重,只在天武门下宣读玉诏即可。”
潘高枝脸色一僵:“御典大人言之有理,但明王殿下到底是皇嫡子,不能太寒酸不是。”
“这你就错了。”江淮缓缓站起,抚摸着屏风上绘的梅花,言之凿凿,“殿下在渝州的大宁寺待了四年,想必是早已远离世俗,静修身心,厌弃繁文缛节了,再者说,殿下是个节俭的人,为了一个册封仪式大费金银,不是违背了殿下的本意嘛。”
潘高枝愣了愣,继而说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江淮不容反驳的说道,“日子就定在下月一号正午三刻,流程很简单,殿下的车辇到了后,我在天武门下宣读册封玉诏,再引其去奉花观祭拜皇祖,当堂赏金龙带两条,然后去给皇上和双后请安,你听明白了吗?”
潘高枝根本插不上话,看来她早已经拟定好一切,容不得自己不明白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大人思虑周全。”
“还有。”江淮颐指气使,“册封之日,皇上指我为正使,你和钱尚书为副使,要手奉玉诏,站在我的身后。”
潘高枝脸色微白,被她的气场压得骨气全无,道了声是,匆匆退了出去。
片刻,躲在屏风后的花君闪了出来,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连手上的茶水都给震洒了。
江淮斜眼:“你笑什么呢?”
花君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君幸,你是没看见方才那潘高枝的表情啊,就那样……那样……”说着,还学了起来,一个不小心还把身旁的屏风给推倒了。
江淮似笑非笑:“他想要巴结,我偏不让他巴结,明知道我和明王不对付,还敢到我眼前来献殷勤,当真是找不自在。”
花君扶起屏风,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明王当初犯了那么大的事,能让他回来已经是格外开恩了,逆子回京,还想要风风光光的,做梦去吧。”
江淮接过清茶,端详着那画着梅花瓣儿的杯盖子,久未言语。
“彦儿怎么样了?”花君坐了下来,又笑了好久,才闲闲的问道
“世子身子一直不好,前些日子我把师父从大燕请来给他号了脉,配了汤药,还需静养。”江淮道。
花君口中的彦儿,江淮口中的世子,乃是长信王的遗子,花君双生胞弟。
十九年前,佛门事变,长信王妃惊闻夫君死讯,冲血早产,拼死生下一对龙凤胎。又怕皇帝斩草除根,断了皇嫡子一脉,便连夜将其中的男孩送到了江家抚养,取名江彦,同恰巧也是当夜临盆的江淮假做了一对龙凤胎诓骗世人。
对外,长信王妃称:只生了花君一人。
江淮之父豫国公生前是长信王的挚友,事发之后,他暗中聚拢其余旧臣,修养势力,只待时机为长信王报仇,扶世子上位,密称:扶统大任。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七年前,长安爆发鼠疫,豫国公不幸染病身亡。
临死前,他命人将江淮从大燕接了回来,将这难于上青天的扶统大任亲自交与其手,叫她务必带领其余旧臣,将这大汤江山归还给宁氏嫡血一脉。
明王被贬是她的第一步棋。
此步棋一走,其余旧臣倒也对她刮目相看,而后几年,则是更为放心。
如今旭王栽了,又是一步好棋,只是不想稍稍失了下手。
江淮闭眼,微呼了口气,不停的转着扳指,暗暗告诫自己:决不可心浮气躁,要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的来,眼下长信旧臣的地位方稳,不能冒失,千万不能冒失。
花君知道她在为明王回京的事情烦心,安慰道:“兵来将敌水来土堰,可千万别乱了手脚。”
“我已经费力除去了一个明王,切不可再崛起一个旭王,非要皇上子嗣尽断,无有臂膀,方有世子上位之机。”她目光微冷,紧紧的盯着花君,庄重的拱了拱手,“江淮秉承父亲遗愿,甘愿愚公移山,精卫填海,效仿夸父逐日之心,安顿社稷,除去国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花君见她如此,鼻尖一酸,眼中微微含了泪,她不着痕迹的抹去,笑着打了一下江淮的手:“小点声,别被人听见了。”
江淮笑了笑:“你放心,我的上御司还没人能像你一般随心所欲的进出。”
花君白了她一眼,嘟囔道:“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