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回京,却不张扬,单着一件藏青色的金龙腾云交领长袍,腰间一条黑色缎带勾勒出健硕的身型,上坠两枚质地纯粹的玉佩,微风一过,细碎的流苏来回晃荡。
宁容左察觉到她眼中的异样,会心一笑,虽说当年遭她陷害被贬,可此刻见到真人,倒也不觉得气了,淡淡道:“大人是打算在这天武门下宣读玉诏吗?”
“若是殿下嫌天热,等到去奉花观再读不迟。”江淮想要抽回手,却不想宁容左的五指好似一柄钢钳,抓得她动弹不得。
她幼时习武,因为骨节奇硬,所以专攻指法,眼下强行挣脱根本不是问题,可如今的光景,也只好忍下。
“无妨,只要是大人亲自宣读,在哪儿都行。”
他的手指愈发用力,江淮疼直流虚汗,指尖都不自主的颤了起来,她瞪着宁容左,咬牙道:“明王听旨!”
蓦地,松了手,宁容左面无表情的撩衣跪地,恭敬拱手:“儿臣听旨!”
江淮不着痕迹的扭了扭手腕,小心的展开玉诏,朗声念道:“大汤钦昌,今有皇朝四子宁容左,恭警诚孝,通晓练达,谨奉百花神君垂怜,加封其两条金龙带,升四带亲王,迁居千秋阁,钦此。”说罢,将玉诏交与其手。
“儿臣接旨。”
宁容左伸手之时,还促狭的用小指搔了搔江淮的手心,惹得她气冲上头,皱眉道:“还是像四年前一样惹人厌烦。”
某人却厚着脸皮轻轻一笑。
四人又不紧不慢的走进奉花观,宁容左向汤皇祖行过跪拜大礼后,江淮又朗诵了几句词,从鎏金架上取下两条金黄色的锦带递给他:“恭贺殿下荣升四带亲王。”
宁容左站起身,扯了扯腰带,毫不知耻的张开双臂,笑容意味深长:“有劳大人了。”
江淮深呼了口气,直接将金龙带扔给潘高枝:“没听到吗?还快给殿下戴上!”
潘高枝吓得连连眨眼,慌乱的接过金龙带,刚要伸手,就见到宁容左面色阴沉,不悦的喝道:“一身臭汗,闪一边儿去!”
潘高枝老脸一红。
金龙带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落到了江淮手中。
她对上宁容左得意的目光,无奈蹙眉,往前两步,一股沁人心脾的幽凉扑面而来,她稳了稳心神,将带子自他腰后绕过来,刚要掖进腰扣里,他却故意往前倾了一下,江淮不察,两人‘砰’的一声撞上了!
江淮趔趄两步,用手肘抵住他,略有怒意:“殿下小心。”
宁容左挑眉,嘴角微勾。
江淮压住心中的闷火,引他去给皇帝和双后请安,四年未见,又是一顿长篇狂续,站了两个多时辰,才从昭阳殿出来。
她揉了揉脖子,靠着墙角的阴凉处活动了下脚踝,才继续向自己的上御司走去。
“大人留步。”
身后那人又追了上来,笑声温润,可听在江淮耳朵里,比刨木声好听不了多少。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头。
宁容左站在暖阳之下,周身华锦,一袭藏青色长袍十分衬人,他疾步上前,眉尾一挑:“大人脸色怎么这么差?”
“天气炎热,说不准是中暑了。”江淮随便甩了句话,只想摆脱他,“下官身子实在不适,就先行告退了,改日在亲自登门恭贺殿下回京之喜。”说着,抬脚就要离开。
宁容左一个侧身拦住她的去路,眼睛瞟了瞟,笑道:“等下。”
“殿下还有什么事吗?”她将‘还有’两字咬的极重,已然不耐烦。
“哎呀,真是时过境迁,四年啊,太久了。”宁容左故意道,“久的我都忘记了自己的千秋阁怎么走了,大人好记性,给我带路如何?”
江淮望着他,久积的愤怒到底是妥协成无奈,点了点头,抬了抬手:“殿下,这边请。”
“别!”宁容左再次伸手,避开江淮杀人的视线,轻笑道,“千秋阁的路我不记得了,但是上御司的路我却记得十分清楚,大人有空,我去讨杯茶喝不介意吧。”
“去你娘的!”江淮终于忍不住,狠狠的剐了他一眼,转身阔步离开。
宁容左望着她气恼不已的背影,无辜的笑了笑:“这脏口都扔了多少年了,怎么一见到我就重新捡起来了。”说着,抬步跟上她,惬意的说道,“当真和你师娘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