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经是江昭良坠台后的第四天了。
这四天,宫里竟无一日安宁。
皇上龙颜大怒,以充仪蒋氏失德为由,褫夺封号,降为八品采女,只等生下皇嗣后再打入永巷为奴。
第五日早,江昭良从疲惫的梦中醒来,仿佛自泥潭中脱身,微微侧头,瞧见榻旁一直守着的江淮她衣不解带,目不交睫,眼底一片乌青,就连手上的药都没来得及换。
见她醒了,江淮眼中一喜,却又立刻冷了下来,目光中略有薄怒,连忙吩咐天葵去通禀皇帝。
江昭良小心的动了下肩膀,抻着整条胳膊都疼了起来,她抿了抿惨白的嘴唇,硬要起身,听到江淮在一旁阴沉的喝道:“老实点!”
她瞥眼,瞧着正喝茶解渴的江淮,沙哑着嗓子:“我也……也渴了……”
江淮脸上虽怒,手上却老老实实的倒了一杯温水,轻轻的喂给她:“还喝吗?”
江昭良艰难的摇了摇头,又躺了下去,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江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摔屁股坐在旁边,质问道:“我不在这儿谁在这儿!长姐是摔傻了吗!”
江昭良轻轻一笑,比纸还薄:“不许和长姐使小性子。”
江淮揉了揉额角,无奈道:“长姐,那高台足足有五丈多高,要不是你有武功在身,怕是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说着,帮她拢了拢薄被,“你不会这么不小心,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昭良微呼了口气,膝盖处一阵接一阵的刺痛,道:“受了蒋岁寒如此奇耻大辱,安能不报?”
江淮眼中一深,芒刺横生,指着她被子下的一双伤腿:“用什么报?用你这双腿报?你要是看不惯她,知会我一声,我帮你除了她不就行了吗!”
“我知道苟良的事了。”江昭良轻轻的阖了双眼,平缓道,“等到旭王从通州回来,坐实苟良罪责,皇上必定借此为由清理朝局,若将你的官职也罢免了,宫中就唯我一人能维护江家了,可我这些年又不受宠,所以……”
“可是复宠的方法有千种百种,你却偏偏选择了最蠢的一种!”江淮哽着声音,“崔说了,你这双腿算是废了,即便日后能走,也无法跑跳了,瞎了你那么好的轻功!”
江昭良无奈一笑,费力的撑起身子,靠在柔软的枕头上:“久处深宫,武功再好又有什么用呢,你的功夫在我之上,在这朝堂之中带给你什么好处了?”
“言之凿凿,你现在就是煮熟的鸭子剩嘴硬了。”江淮不忿的指着她,“皇上知道你武功不差,怎会相信你是失足坠台呢!”
江昭良一双眸子饱经冷暖,她轻轻摇了摇头:“你还是孩子,未尝情爱,怎会知道夫妻间的相处之道呢,我和皇上僵持了那么多年,谁也不肯低头,眼下我主动向他示弱,他心里自然明白,况且事发突然,他未必考虑得了那么多。”
江淮听得哑口无言,只是在一旁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本以为这具身子会败如浮冰,没想到恢复得还不错。”江昭良揉了揉胸口,淡淡道。
江淮失神,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广陵仙可是奇药一味,能不……”话音刚落,又连忙住了口。
江昭良愣了愣,一脸惊愕的看着她,扬声质问道:“广陵仙!你把你的广陵仙给我吃了!”
“不过一丸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江淮怕她着急,语气故作漫不经心。
“那可是你救命的药!统共不到十丸了!”江昭良下意识的就要去抓她,斥责道,“你怎么能随便就拿出来呢!下次毒发你怎么办啊!”
“我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吗?”江淮连忙稳住她,蹙眉道,“你这一摔,就连疆外的大哥也不停的寄信过来询问你的状况,世子急的病情加重,母亲更是一听消息便昏了过去,歇儿和檀儿成日茶饭不思,我最是慌了手脚,只想救你的命,没考虑那么多。”
江昭良身子虚弱,经不住大起大落的情绪起伏,顿时咳嗽个不停。
江淮心底焦急,连忙轻轻的帮她顺气:“再者说了,你吃都吃了,也不能吐给我了。”
江昭良咳得厉害,引的眼泪直流,可巧皇帝从灼华宫外匆促赶进来,江淮眼神一瞟,连忙道:“长姐别哭了,哭多了身子不好。”
皇帝连忙扶着江昭良的身子躺下,掖好了被子,心疼的捋了捋她额间的碎发,道:“好端端的醒了,哭什么?”
江淮接过话茬:“回皇上,长姐方才醒来,得知皇上为她重罚了蒋采女,心下愧疚,所以才泪流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