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流刑(1 / 2)

端和二十年二月二十八日,奉天府被抄。

那敞了足足三十年的红漆铆钉木门,终于在今天,被上了封条。

素日繁华,一瞬死寂。

奉天府尹黎宋在押至刑部天牢的路上,出于畏罪,已咬舌自尽,邓回将他焚化,扬在了一颗枯树下,随风而逝。

其府眷,四十九位男丁悉数被关禁,以待审批流刑北疆事宜,剩下的近百位女眷全部变卖为妓,分批逐出长安。

……

抄家的那天,江淮在奉天府的门前站了很久。

整整两个时辰,长安刮过的每一丝风,都夹杂着刺耳的哭声和腥臭的血气。

头顶,有片灰云久聚不散,像是块巨大的遮布,让人透不过气来。

黎宋的正妻庞氏也就是黎泾意的亲生母亲在正堂的木梁上自缢身亡,尸体被官兵扔出来的时候,都僵透了,却还不能瞑目。

而随着周围百姓的惊呼,浑身是血的黎泾意挣脱一众官兵,猩红着眼睛,似一头饥肠辘辘的饿狼,凶狠的扑了过来!

江淮不为所动,面色冷凝。

一旁的北堂利落的抽出腰带剑,两招便将其制服在地。

黎泾意和他父亲临死之前一模一样,都有些癫狂,毕竟这个变故实在是太大,想必任何人都难以接受。

江淮伸手,北堂将那把软剑递了过去。

……

随着黎泾意的痛嘶,他的右手也在此刻和自己彻底分离。

“这是你欠黎泾阳的。”江淮把剑扔回给北堂,“这二十年,你就在北疆好好反省吧。”

黎泾意咳了一声,有大口的血涌了出来,他几乎疯狂的笑着:“江淮,你别……得以……你迟早也会落得……我这样的……下场。”

江淮不甚在意,直接从他的手指上踩过:“那你就在前面等着我吧。”

她说完,已经走得有些远了,撇下身后那些尖叫声,撕扯声,踏着残雪一步一步,坚定不移。

北堂随在身旁,问道:“大人怎么不高兴?”

江淮转过一个巷口去了柳相庐,淡淡挑眉:“人家抄家我有什么高兴的。”

北堂愣道:“抄家也罢,可那抄的可是黎宋的家,大人入仕这些年,您在他手上可吃了不少亏,不如再多‘照顾照顾’他们。”

“不必了。”江淮目视前方,“得饶人处且饶人,都这样了,还要怎么照顾。”

北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又走了一会儿,还未到柳相庐的门前,就听到有嘈乱的喊叫声从里面传出来,再然后,十数位甲胄齐全的官兵押解着一人往出走,正是黎泾阳。

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走起路来也不再一瘸一拐了,俊朗的面上此刻有些无奈,抬眸,瞧见江淮,竟还能好心态的对这个始作俑者扯出一抹轻笑。

江淮抬手,叫他们先放开他。

“可是大人……”

“有事我来承担。”

为首的那个头领没办法,只得叫他们先放开黎泾阳。

江淮走过去,问道:“腿怎么样了?”

黎泾阳的气息还是有些虚弱,遂牵强道:“没事了。”

江淮打量着他,淡淡道:“我都打点好了,流刑的路上不会叫你吃太多苦的。”

黎泾阳点头,情绪平稳的接受了,道:“多谢。”说完,又想起来什么,拦住她道,“灵儿……记得给他找个好人家。”

江淮察觉到他语气中的疲倦,轻轻的颔首。

……

那头领见他们说完了,挥手叫其余人架住黎泾阳继续往出走,刚走没两步,他又听江淮扬高了声音,道:“抱歉。”

黎泾阳没回头,怅然一笑:“无妨,其实我早该死了。”

说完,被那群官兵带走了。

江淮轻微垂眸,却听北堂小声道:“大人,您看。”

她回头,瞧见柳相庐门前,那个孤单落寞的小人。

穆雎眼眶通红,看来是已经哭过了,所以情绪也出乎意料的稳定,她着一袭白袍在身,外挽黑色缎带,那是西昌世家的基本装扮样式,看样子,她已经做好打算。

江淮眼神复杂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不叫我救他?”

穆雎深吸了口,低下头哽咽道:“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

江淮闻言,微微敛眸:“你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穆雎抿了抿嘴唇,伸出手背抹了一下蹭的通红的眼眶,轻声道:“我等他。”

江淮眉梢扬起,略微迟疑道:“那可是二十年。”

穆雎抬起头,破涕轻笑,目光澄亮如星,从中透出不一般的坚定来,用力点了下头,道:“就算是三十年,我也等。”

“北疆苦寒,刑役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江淮蹙眉说道,“自打大汤设立流刑以来,没有人能活着回来,你就那么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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