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渊这一席话洋洋洒洒下来,倒是把江淮给听恍惚了。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前者不会因为近墨而黑,后者也不会因为近朱而赤。
这般傲然离群的风骨,在朝中还真是少见,甚至可以说是稀有。
如今朝上颇有些名望的寒门仅此两位。
国子监祭酒沈萧,吏部侍郎何靖。
前者入仕数十年,早已经被这个时代的浑浊骇浪击倒,屈服于世态,变得八面玲珑,只是朝上世家和寒门分极化,他无奈之下,只得独善其身,各不得罪。
后者文人风骨尚存,却备受冷眼冷对,虽是正四品的吏部侍郎,但在吏部却没有丝毫的立足之地,更多的是旭王一党的尚书唐亦风独霸着大权。
想来,若不是他们这些世家做的太过,逼的寒门无处容身,皇帝也不会情急之下出此下策,让大家都不好过。
江淮想着,看向龙椅上的那人,眼下正午,阳光耀得刺眼,甚至能从殿门口洒到他的脸上,阴浊了二十年眼睛,终是显出一丝光亮来。
看上去,他很欣赏这个韩渊。
韩渊出仕,虽出身寒微,却不安于现状,心怀鸿鹄之志,如此强权之下,仍能挺直腰背,道出守望初心这样的话,这不正是另一个他吗?
想他宁历,虽然是这大汤的皇子之一,母妃却极度卑贱而早亡,便是有幸养于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膝下,可在外人眼里,他永远都是那个用来衬托长信王兄的棋子,是那个只配扫在角落里的灰烬。
彼时看着兄长在父皇面前得到千般万般的疼爱,而他连在殿外叩首问安的资格都没有,小小年纪,自然是恨意深种,而随着年月的加长,这颗种子已然长成了参天大树,树上结的,尽是灼灼燃烧的**。
好在,这颗充斥着戾气的果实在成熟的那一刻,没有白白浪费在泥土地里,而是被两人拾起当时还只是礼部侍郎的慕容秋,和十六卫总统领的李侃元。
在他们二人的帮助下,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
兵变,弑兄,囚嫂,夺位。
当那枚属于大汤国君的玉玺被李侃元拿来,呈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他听着耳边刀剑碰撞的声音,嗅着鼻下刮过的血腥气,只两眼盯着那枚玉玺,那乳白的光泽在黑夜间异常明亮,好像在散发着什么神秘的光晕。
他接过,狠狠攥住。
那一刻,一颗滚泪从他的眼角滑落,这二十多年的隐忍和屈辱,都在这一刻都化为尘埃驱散,黎明到来,那是属于他宁历的时代。
序幕拉开,那是他的社稷江山。
……
如此同病相怜,皇帝眼睛微眯,终于道出了心中的那一番激慨,不由得拍案起身道:“好!说的痛快!”
他这一下,把殿中其余几人吓了一跳。
就连宁容左也没有见过自家父亲如此激动,而江淮侍候龙案八年,也不曾见过他露出如此明亮的目光,想来是真心喜欢这个韩渊。
他一挥手,旁边的几位主考连忙开始计算这三位考生的最终点数,最后的排名,即是三鼎甲的排名,当然,还是要经过皇帝过目。
主考们在算,皇帝在算,江淮心里也在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