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内殿,炉烟袅袅,如云雾般拂过那置好的屏风前。
皇帝在前面走着,忽然停了下来。
然后,他转过身来,对着面色不安的江淮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可知错?”
江淮瞳仁微缩,刚要说话,却见皇帝抄起手臂,抡着劲风,狠重的掴了一巴掌在她的脸上,啪的一声犹如惊雷在殿中炸开!
刚从正殿进来至门口的秦戚见势,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好悬抓不住拂尘。
而江淮没有准备,被皇帝这一巴掌打翻在地,右耳后的鬓角凌乱散下,遮住那高鼓极红的伤痕,像火烧一般,一蹦一蹦的疼。
秦戚见皇帝不紧不慢的坐在软榻之上,面色并不像动了太大的怒,只是挥手,叫他过去扶起江淮,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摆。
那个老太监点了下头,小心翼翼的走到江淮身边:“御侍大人?”
江淮只觉得右耳边刺鸣不断,像是针扎一样,依稀中听到了秦戚的话,只是摇了下头,然后疲惫的撑着身子,跪向皇帝。
秦戚无奈,只好拾起拂尘站到一旁去了。
酉时三刻,夕阳西下,太阳光从旁边的隔窗渗进来,血红一片。
江淮消瘦的身子裹着风,微有颤抖,她知道今日难逃一劫,此次谋划的事情败露,亦如日落稀薄,只得抿了抿翘皮的嘴唇,伏地道:“微臣……知罪。”
皇帝见她就这样干脆的认下了,怒气并没有继续消减,反而愈发而盛,指着她痛斥道:“你可知道朕为何打你?”
江淮舔了一下嘴角的腥味,低低道:“微臣犯了错,皇上惩戒是应该的。”
皇帝扼腕,声音颇急:“朕不是生气要惩罚你,朕是心寒啊!”
江淮眸光微眯,视线顺着那溅了星点儿血迹的雪白地砖,徐徐往上,攀过黑靴龙袍,最后和那人的眸子对视,只听他道:“君幸,你真是太叫朕失望了!”
她闻言,又低下头去,仍是那句话:“微臣知罪。”
皇帝深吸了口气,压住怒火:“你说,你犯了什么罪?”
江淮沉静道:“勾结世家,诬陷无辜学子。”
皇帝咬咬牙,又问了一句:“这件事是你的主意?”
江淮依言回答:“是钱尚书的主意。”
皇帝微微敛眸,这才稍稍歇了火,接了一句:“这要是你出的主意,朕恨不得打死你!”说着,又问,“那你可知道,朕为何临时更改了最后的钦考问题?”
江淮摇头:“微臣不知。”
皇帝轻叹了口气,放低了声音:“你可还记得,当时自请去长生教除异的那日,和朕说了什么?”
江淮眉间微蹙,皇帝却缓缓起身走向窗边,迎着那红润的夕阳,回忆道:“你说,要焚膏继晷,以报大汤,说来,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
江淮听着,竟生出一丝哽咽之音:“微臣知错了。”
皇帝微微一怔,目光一寸寸的挪了回来,他甚少见到这个孩子落泪。
心下酸楚,他说道:“当时,你说了,朕担忧的事情,就是你夜不能寐的大事。”说着,怅然又道,“当日你父亲领兵北上的前一晚,也是这么和朕说的。”
江淮抬头,盯着那人的侧脸,眼底蓄出的眼泪竟有些流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