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江淮也说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脸,沉香的笑容瞬间敛回。
虽然只是控制了表情,但江淮却觉得这天一下子阴了下来,远处似有浓滚的乌云大片漫来,沉香挥手,艳红的衣袂遮住视线,再抬眼时,已是深夜。
俗话说习惯了就好,看了这么多神奇的事情,江淮终于是稳定下来。
黑下来的荒林显得异常可怖,那些高耸的怪树枝叶宽大,几乎遮住了所有洒下来的月光,这就导致所视之处皆如墨泼般漆漆。
江淮被这气氛弄的心里玄乎,便往沉香的旁边凑了凑,那火红的衣衫在这荒林之中算是显眼,整个人好像挂在这里的大灯笼,只是一点也不暖和。
彼时万籁寂静,气温也骤降,光脚踩在那松软的,被露水打湿的叶子草根儿上,能明显感到有蜇虫从脚背上爬过去,脚趾缝里也尽是阴冷的细风。
江淮低头,瞧着那些从未见过的边蛮物种,各种小虫都比中原出产的大了一倍还多,好在她心里比较强大,一直暗示自己这不是真的,这叫……身临其境。
沉香的情绪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看着她:“走吧。”
江淮哪里敢惹一个疯子,只好随着他往前走了走,大抵是一刻钟后,才重新见到了小半城和那个重伤累累,魂欲归天的男人。
他经过小半城的妙手回春,伤势已经好了很多,此刻躺在一颗大树底,身下是一张干净的草甸子,折断的右腿已经被接好了,却没包扎,皮肉和白骨外露着,看的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江淮往前走了两步,沉香在身后道:“这是边蛮独有的花蔓树,好看吗?”
她闻言抬头,打量着这个花蔓树,这树的形状倒是平凡很多,但是却比其余的都高大宽阔,古朴的树干上绕满了绿色的藤条,上面没有倒刺,十分光滑。
江淮仰得脖子都酸了,却还是没有看到那树顶,微眯着眼睛,捕捉到那些枝叶缝隙里的一抹红,才知道不见人影的小半城原来在树上。
沉香走过去与其并肩,目光冷淡:“她从小就喜欢在这树上荡秋千。”
江淮颔首,忽见那枝缝中垂下一根弯好的藤条,小半城从上面轻而易举的滑了下来,半道坐在上面,雪白的小脚一蹬那树干,不紧不慢的荡着。
江淮回头,瞧着沉香的脸色,蓦地发问:“你不喜欢她。”
沉香轻颔首,态度倒也磊落。
江淮不解:“那你为什么一直缠着她不放?”
沉香冷冷道:“他是我的初代新娘,我的东西,包括人,都必须在我的掌控之中,她私自跑来中原,还和月神做了寿命交易。”沉默几秒,“她违背了我。”
江淮在他身上,隐约看到了宁容左的气质。
这两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自私。
江淮不快,遂道:“没有做测验,你怎么知道饮半城就是你的初代新娘?”
沉香斩钉截铁:“族长和祭司,这是岐疆部落千百年来的传统。”
“是传统又非规定。”江淮毫不留情面的反驳道,“说不定,她就是个例外。”
沉香听她这么说,脸色又阴了几个度,几乎快要看不见眼白。
江淮暗道不好,这个老疯子不知道何时何地就会发作,即便自己一身好本领,却也抵不过他的一招术法,干脆直接走到那个男人的旁边,蹲下来仔细打量。
说是看不清,其实就是那个男人的脸上浮了一层淡淡的雾,就好像两人对面洗澡一样,热水烧起来,蒸腾着,漂泊的白气挡住你的视线。
虽然剩下的身体部位看的一清二楚,但这是十三年前的事情,那时候江淮才七岁,正在大燕的六道阁习武,根本不会认识这个男人。
她伸手挥了挥,却挥不散那个雾气,奇怪道:“怎么会这样?”
沉香在不远处说道:“半城怕我找到他,更改了自己的记忆。”
江淮狐疑:“也就是说,饮半城自己也不记得这个男人的样子了?”
沉香点头:“是,不过她知道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