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他屈膝跪下:“教皇,迪斯马斯克向您宣布效忠。”
他一怔,良久,说:“迪斯马斯克,你不是一直都在听命于我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模仿着史昂教皇的语调。
我笑了,加重了语气说:“我是向——您——效忠!”
沉默。
突然地,他爆出一阵大笑,笑得仰起了头。笑声在厅里萦绕着,响亮且刺耳,却并没有欢愉之意,反而更象绝望的嘲讽。
他笑着脱下了面具,海蓝色的头披散到苍白的脸上。
“……向我效忠!”他大笑着说:“哦,原来真有明知道是我,却还是主动前来宣誓效忠的人啊!”
我看着他,他的眼是天使高贵的眼。
那个做下了一切事情的恶魔此刻应该在沉睡吧?但没关系,反正,他就是他。
“我还以为所有的黄金圣斗士都誓死效忠女神哩!”他终于止住了笑,静静地说,声音里透出淡淡的怅然与嘲弄:“看来之前我这个兄长没把你们教育好。”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却又笑了,无声的,仿若自嘲的笑容。
“……也好,”他自语般地轻声说:“我需要有人见证我的罪恶……你和阿布罗狄,就做我的证人吧。”
阿布罗狄与我,两个知情者。
之后的十三年,撒加平静地管理圣域。阿布罗狄平静地修理他的玫瑰园。我平静地制作墙上的死人脸。
这就是我们三个人的强项了。我们都做得很好很好。圣域一切平安;阿布罗狄的玫瑰烂漫繁盛;我墙上的死人脸越做越恐怖。
时光就这么飞逝,终于,该来的一刻还是来了。
当撒加命我去中国狙杀童虎老师的时候,从他的面具下,我感觉到了教皇面具里那双透过他的双眸向我注视的恶魔锋锐的目光。
这邪恶的目光令我有莫名的兴奋……毫不犹豫地,我接受了命令。
我失败回来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连责备也没有一句,反而,我感到他似乎暗中松了口气。
这时的他,肯定是蓝的那个撒加吧,我揣测。因此,他为没有将自己的罪行加深一层而侥幸。
然后不久,第一次战争开始了。
撒加处于黑状态下的时候渐渐多了。而我也感觉到了不少黄金兄弟的离心。他们都生出了疑惑。
反而是我,从头就知道教皇是撒加,所以心里踏实,没有任何胡思乱想。我要守好巨蟹宫,这就是我的效忠了。
我尽了我的力来战斗,但是还是战死了。
死的时候我还是很踏实的。我没有愧对我要效忠的人……
在冥界,看到撒加的时候,我在震惊之余,竟有丝丝的高兴:他也死了,那么,我还是可以追随他的!尽管已是魂魄,但是终究他还是可以领导我……
“——你们跟我去拿雅典娜的人头吧。”在冥界大殿,当着潘多拉的面,他淡淡地向我、卡妙、阿布罗狄和修罗说。
史昂站在旁边。
我心甘情愿地走上前,响应他的话:“是的,撒加,我跟你去。”
假的。我知道这是假的。也许我真的并没有效忠女神的诚意,但他忠诚于女神,而我忠诚于他,因此,我不惜为了女神再死一次。
即将迈入人间的时候,史昂忽然说:“我们必须使冥界的人相信我们是在真的殊死战斗,所以,我们中必须有人先作出牺牲。——也为女神的到来做好准备。”
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
先作出牺牲,这是个残酷的选择;而闯宫与活着的兄弟搏杀,这也是个残酷的选择……
但我希望战斗。我喜欢在战斗里证明自己的实力……
撒加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迪斯,阿布,请你们作出这个牺牲吧。”
我张了张嘴,想提出异议,但最终没有说出什么话。因为撒加的语声里带着比千钧更重的信任。
——他绝对地相信我和阿布罗狄献予他的忠诚,不然,他不会要求我们作出这样的牺牲!
我能辜负他这样的信任吗?
“我知道这会毁坏你们作为战士的荣誉,但是,我们现在没有谁能奢望保得住自己的荣誉了。”他的声音沉静如水,“我们都是以叛徒的身份回去的。而你们两人将要承受比我们更大的耻辱和牺牲!不是真正的强者,是不能作出这样的牺牲的……你们,愿意吗?”
我笑了,擦了一下鼻子:“是的,撒加,我服从你,你知道的。”
阿布罗狄微笑了一下:“——本来别人就已说我是最弱的黄金战士了,我不先败,谁该先败?谢谢你撒加,你知道我不愿意与别的兄弟拼斗厮杀……”
撒加转开了头。黑暗里,一点星子般璨然的光芒在他的眼角闪动了一下。
死过了的人,不会再把死亡当一回事了。
我和阿布罗狄在白羊宫前演了一出逼真的戏,于是,连白羊宫也没进,我们又一次“死掉”了。
我想,这也算我们两人把我们的命托付给了其他的四人吧……忠诚,也就是这么一回事。——生命与荣誉,都心甘情愿地抛弃,这就是效忠了吧。
撒加他们也是,当然,我也是。只是我们效忠的对象不同罢了。
…………
后一次见到撒加,是在叹息之壁前了。
面对着最终的灭亡,我们都露出了微笑。这一刻,没有一个黄金战士不是高贵的。
一切的耻辱都洗雪了,一切的邪恶都消失了,我们十二人,十二个共死的弟兄,十二个欣然面对着死亡的战士……
女神,她是最终得到了所有忠诚的人(无论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
用我们生命换来的光芒,射进了冥界亘古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