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雄浑的军鼓隆隆响起,塔齐布骑在高大的战马上,拔出腰刀向前用力一挥,严阵以待的湘勇顿时便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向前,风卷残云般向着湘潭城下涌来。呐喊声,战鼓声,战马的嘶叫声顿时响彻云霄。
林绍璋站在城楼上,望着城下潮水般涌来的湘勇,脸色顿时一片煞白,一种莫名的恐惧突然侵占了他的心头,如果湘勇真的攻下了湘潭,而自己也不幸被俘,按满清律例,造反的叛逆那是要凌迟处死的,那酷刑想来一定会很痛。
但他毕竟也是追随洪秀全从金田起义的老长毛了,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了,很快便镇定下来,指挥太平军从容不迫地反击。
大桶大桶的桐油从城楼上泼下,接踵而来的火箭让城下霎时成了一片地狱火海,躲避不及的几十名湘勇顿时便被大火所吞噬,那惨烈的嚎叫声在战场上空久久不散,更多的石块,投枪,夹杂着鸟铳的铁弹从城墙上如雨点般洒落,毫无防护的湘勇还没有冲到城楼下,便已经大片大片地倒在血泊之中……
湘勇的第一次冲锋很快便被击退,城楼下多了百来具湘勇尸体,城上的太平军却是毫发无损,第一回合,林绍璋指挥太平军获得完胜。
看着湘勇落荒而逃的狼狈样,林绍璋兴奋得双目发光,终于找回了那种久违的胜利快感。城楼上的太平军将士也兴奋得疯狂地呐喊起来,压抑已久的郁闷终于随着这一回合的胜利而畅酣淋漓地发泄了出来。
塔齐布有些心痛地看着败退回来的湘勇,仅仅只是一个回合,便有一百多人阵亡,数十人受伤,几乎已经相当于之前九次战役的伤亡总和了!这让他如何不感到心痛如割?这些可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子弟兵啊,他们就像是自己的儿子一般呀。
但塔齐布更知道,有战争就有伤亡,这是绝对无法避免的。
抬头看了看远处的涓水河沟,塔齐布在心里默念一声:载福兄,兄弟在这里把戏演足,接下来可就全看你的了。
塔齐布再次挥出腰刀,湘勇开始了第二个回合的冲锋。
但这次冲锋比第一次冲锋更加不济,第一次好歹还冲到了城下,有一架云梯甚至还搭上了城墙,可这次,还没有进入太平军箭弩的射程,湘勇便匆匆放了几鸟枪后撤了回去,唯一值得欣慰的只怕便是第二次冲锋的伤亡是零。
塔齐布在战马上气得破口大骂,将手里的腰刀舞得虎虎生风,试图扼制湘勇的溃败,逼迫他们舍命冲上城楼,但他的努力收效甚微,有些勇丁甚至抛下手里的兵器窜入了旁边的草丛里落荒而逃。
城墙上的太平军将士哄堂大笑,士气大振,反观城下的湘勇则士气低落,军心涣散。
之后,塔齐布又勉强组织第三次强攻,但在士气高涨的太平军将士的打击下,再次抛下百来具尸体后狼狈逃窜。这一次,林绍璋再不想错失追击歼敌的良机了,经过三个回合的交战,他已经观察得十分清楚。湘勇其实也是纸老虎,一旦没有了水师威力巨大的火炮支援,仍然跟满清的绿营和八旗军一样,不堪一击!
林绍璋觉得很是遗憾,为什么到今天才发现这一情况,若是能早几天知道,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果自己当初能够选在远离河道的地段和湘勇会战,那么战局就跟现在完全不同了,塔齐布的两千人马只怕早已经被自己的一万大军给歼灭了。
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只要这次能够击溃塔齐布,那么战局就仍有挽回的余地。
林绍璋毫不犹豫地下令大开城门,亲率三千精兵衔尾疾追,而只留下数百残兵守卫湘潭城,他誓要将塔齐布的湘勇一举歼灭。
眼看城内的太平军气势汹汹地杀来,正在奋力督战的塔齐布再也无心恋战,调转马头落荒而逃,主帅如此,麾下的士兵更是不堪,一时间,湘勇抛下无数军械旗帜,只限爹妈少生了两条腿,有多快就跑多快,简直比撒开了腿的兔子还要跑得快。
林绍璋只觉痛快无比,兴奋之下指挥大军很快就追出了十里开外。正追杀得兴起,陡听身后连声炮响,然后喊杀声震天而起。林绍璋这一惊,差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幸好身边的亲兵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
惊回头,林绍璋惊恐地看见数十艘快艇从涓水河沟里箭一般射出来,数百湘勇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突然出现在湘潭城下,截住了自己大军的退路。
“中埋伏了!”
这是林绍璋的第一反应。
正惶恐之际,前方也传来连声炮响,刚刚还如丧家之犬般狼狈逃窜的湘勇也掉头杀了回来,而且变得比恶狼都要凶悍,太平军将士一时间接受不了湘勇如此突然的转变,猝不及防之下一触即溃,连连败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