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哙的确不在乌雀门总堂。
他此刻正在沛县城东十里外的泗水码头,躲在一条鱼舟上,密切监视着十数丈外的一艘豪华商船。
自与刘邦分别后,樊哙深知责任重大,当下点了几名精通水性的手下,借了两三艘鱼船,泊在了泗水码头。
泗水码头是几百里泗水最热闹的码头之一,沿岸泊满了大小船只上百艘,灯火通明,非常热闹,既有叫妓的,亦有听歌的;既有喝酒划拳的,也有掷骰赌钱的。
倒是樊哙盯上的目标非常安静,船上虽有几处灯火,却没有动静,只有船甲板上不时有人走动巡视,显得戒备森严。
樊哙等了一天一夜,未见异常,他也毫不心急,只是吩咐手下严密监视,直到天将擦黑时,一名手下才匆匆跑来。
“船上终于下来一个人,到附近的一家酒楼订了一桌酒菜,吩咐上灯时分送到船上。”这名手下眼睛贼亮,一看就是机灵鬼,打探消息自然不差。
“这么説来,船上今晚要宴请客人?”樊哙心中一动,一猜即中。
“回门主,的确如此。只是这艘大船戒备森严,根本不让别的船只靠近,你老若想偷偷上去,只怕还得费点心思。”这名手下笑嘻嘻地説着实情。
“兔崽子,这点小事还能难倒大爷我吗?今晚你就等着瞧好了!”樊哙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乐哈哈地笑骂道。
“那倒也是,自我入门以来,还真没见过这世上还有门主您办不成的事情。”这名手下揉揉屁股,笑眯眯地恭维道。
樊哙换上一身紧身水装,肌肉隆起,线条毕露,犹如一只放大数倍的蛙人一般,很是精神有型。等到天色黑尽,他瞅准距离,潜入水底,向那艘豪华大船潜去。
再冒起头时,他的人正好靠在了大船的船舷边上,虽距舷顶还有一丈之距,但对他来説,这简直不是问题。
问题是船甲板上有人走动,听脚步声,显然身手不弱,樊哙要想悄无声息地潜上船去,倒成了问题。
但樊哙显得胸有成竹,劲力透入掌心,已经作好了攀越的准备。因为他心里清楚,当章穷上船的时候,必然会吸引船上人的注意,而这个时间,就是他的机会。
果不其然,当章穷踏入船舱中时,樊哙的人已上了舱顶。两人的动作似乎非常默契,几乎处于同步到位。
樊哙心知对方不乏高手,不敢大意,不仅内敛呼吸,而且潜伏在舱顶的一角,顺着一条缝隙往里望去。
只见一张四方桌上,除了章穷之外,还有三张陌生的面孔,虽然章穷贵为宾客,但这三人的排场很大,脸上隐有一丝傲气,完全带着一副官家气派,正是入世阁中人最常见的表情。
自赵高登上大秦权相之位后,入世阁隐然从江湖五阀之中跳出,大有凌驾于其它四阀之上的势头。入世阁门人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纷纷步入官场,混个一官半职,自然沾染了不少官气。而这三人虽然名为慕容仙的属下办差,其实却是赵高派来辅佐慕容仙的帮手,武功之高,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地位,所以才会如此轻慢于章穷。
章穷看在眼中,心中有气,脸上却不表露出来,寒暄几句之后,四人入席。
“这次慕容郡令派我们三人前来,是想摸清沛县最近发展的局势,以利他作出正确的判断。章老板人在沛县,耳目众多,相信这个问题对于你来説,应该不难解答吧?”其中一位老者好像是这艘船中的主要人物,神态虽然傲慢,但对章穷还是多了几分客套。
“方将军来得正是时候。”章穷看了一眼这位叫方锐的老者,一脸沉重地道:“这段时间以来,刘邦表面上没有露面,好像收敛了不少,其实暗地里却活动频繁,已经开始对我们下起毒手了。先是漕帮的江帮主失踪,今日我又得到花间派莫帮主的死讯。这二人都是我的盟友,一向与我共进退,他们的死对我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接下来他们的目标就应该是我了。”
方锐脸色一变道:“他们既然下手,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章老板现在有何打算?”
“当然只有先下手为强。”章穷的眼中漫出一道杀机,乍现空中,使得舱房里的空气为之一窒,陡然生寒。方锐等人一见,顿时收敛了狂傲之气,暗道:“原来章穷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以他的功力,尚且对刘邦如此忌惮,看来沛县之行,并不容易。”
方锐道:“章老板的意思是要斩蛇先斩首了?”
章穷点了点头道:“刘邦人在沛县多年,一惯喜欢笼络人心,是以他在七帮中人的声望极高,此次他提出七帮会盟,其意就在染指于盟主之位。事实上,如果盟会上有他在,我只怕是很难与之相争。”他的脸上似有几分无奈,沉思半晌,方道:“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除掉,以免养虎为患。可是以我青衣铺现有的实力,这只能是一个妄想。”
方锐心中明白章穷话中的意思,微微一笑道:“如果加上我们三人呢?”
章穷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方锐预期想象的喜悦,反而显得更深沉了一些,眼芒在方锐三人脸上一闪而过,道:“不是我长他人志气,三位虽然都是入世阁中有数的高手,但若明着与刘邦对干,胜负殊属难料,惟一可行的办法,恐怕只有暗中行刺。”
方锐见他神情凝重,知其所言不假,沉吟片刻道:“此次沛县之行,慕容郡令再三嘱咐,要我等尽全力襄助于你。既然你认定只有刘邦死了才能有利于你登上盟主之位,那么不管采取什么手段都是值得的,你只管照你的计划安排,我们全力以赴辅佐就是了。”
章穷这才有了一丝笑意,拱手道:“那我可得多谢三位了。”他站起身来,踱了几步道:“就算暗中行刺,我们也得从长计议,所幸距七帮会盟之期尚有些时日,我们完全可以从容布局,做到万无一失。”
方锐得意地一笑道:“这似乎不难做到,毕竟在你的身后有官府与入世阁撑腰,无论在朝在野,刘邦都无法与你抗衡。”
章穷一听之下,高兴之余,心中还是有几分隐忧。因为只有他才知道,在沛县这块弹丸之地,官府只是一个摆设,真正可以左右局势的,就只有黑道。
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否则慕容仙也不会如此看重沛县这弹丸之地,七帮也难于这样繁荣地生存在这块土地上了。
樊哙静伏于舱顶,足足呆了两三个时辰,这才等到方锐等人随着章穷离船而去。
他不由轻轻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背上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他之所以如此紧张,是因为他深知章穷、方锐等人的实力,只要稍有不慎,自己就很难活着离开这艘船。
看看天色,已近三更,樊哙决定离船而去。谁知他刚刚转过身来,却发现自己的身前赫然现出一条飘忽不定的影子。
樊哙骇然之下,抬眼望去,只见数丈外的舱顶上站着一个美丽艳妇。虽是暗黑夜色,但樊哙的目力惊人,竟然将这位艳妇的万般风情竟收眼底。
这烟视媚行、feng骚入骨的女人端地放浪,浑身上下只着一袭轻纱,里面再无一物,双峰挺立,犹胜处子,峰尖带红,宛如胭脂。夜色虽暗,却遮不住肌肤雪白,轻纱曼舞,显出魔鬼般撩人身段。而更让人喷血的是,她的丰臀轻摇,前面的几缕芳草倒成三角,真是这边风景独好,但凡是血性男儿,恐怕惟有折腰。
但是让樊哙惊诧的是,当他的眼芒扫到这女人的俏脸之上时,看到的不是风尘女子,**荡妇那种卖弄式的嗔笑,却如贵妇人般显得雍容华贵,自有一股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傲然气度。手摇玉扇,微送香风,説不出的让人心仪,让人痴迷,体态一动,已有万种风情。
如此一个女人,竟然聚妖冶与高贵于一身,淫荡与圣洁为一体,将对立与矛盾构成一种和谐,一种统一,然后组合成一个完美的整体。放眼天下,只怕她是惟一的一人。
樊哙目光闪动间,已觉气血翻涌,心旌神摇,潜意识里要将自己的目光从佳人的**移开,但真要移时,却又狠不下这个心来。
“她是谁?怎会出现在舱顶之上?”樊哙的脑海中闪出一连串的问题,一分神间,这才清醒过来,开始冷静面对眼前这位旷世尤物。
当他的心神静下来时,这才惊骇的发现,对方不仅是一个要命的尤物,想必也是一个要命的高手,她那看似不经意的一站,其实已经封锁了樊哙任何一个迎前攻击的角度。
不仅如此,更可怕的是她手中的玉扇轻摇,看似摆幅不大,但一起一伏间,一股淡若无形的杀气却从扇面涌出,一点一点地弥漫空中,给人予几乎窒息般的压力。
樊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严阵以待,面对这位尤物式的高手,樊哙似乎已经失去了必胜的信心。
这在他叱咤江湖的一生中并不多见,但此刻却的确发生在了他的身上,他开始在考虑自己撤退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