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四章 不归之路(1 / 2)

灭秦记 龙人 9324 字 2018-04-12 加入书签

格里言下之意,自是将韩信当作了自己的心腹,不分彼此。

他大权在握,远见卓识,深知一个真正的人才远胜于成山的珠宝,所以对韩信大加笼络,收买人心。韩信大为感动,若非有凤影之故,在他的眼中,是问天楼也好,是入世阁也罢,其实并无什么区别。

“时公子的出手果然大方,比之他人,当然瞩目,只是要真正打动赵相的心,却又未必能够。”格里沉吟半晌,深思远虑之后这才缓缓开口。

韩信与昌吉对视一眼,心中惊道:“这已经是尽我照月马场所能了,如果还不能算作厚礼,那真是无法可想了。”他一心想藉此来获得赵高的注意,如果自己的礼单不能使之动心,岂非是前功尽弃?格里见他神情紧张,微微一笑道:“我随驾侍奉赵相二十余年,深知赵相为人。他看上去生活奢华,拥金戴银,日日有醇酒美人相伴,其实这只是他对外人的一种障眼法,表示自己对现在的生活很是知足,让敌人尽去防范之心。事实上,他真正的志向远大而广阔,非常人可以揣度,所以能真正让他动心的,绝非是金银美人这一类身外之物,他需要的,是可以襄助他完成大业的人才和物力。”

韩信脸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暗惊:“赵高位极人臣,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炽天人物,他倘若还不知足,岂不是要取胡亥而代之,成为天下之主?”不过他同时也暗暗欢喜,知道格里説出这番话来,的确是对自己信任有加,再无防范。

“依将军所见,我应该怎么办才好?”韩信问道。

格里脸色微愠,正要责怪韩信又称自己为“将军”,转念一想,用人之道,在于恩威并施,他既然执意如此,也不勉强,当下点头道:“此事换作别人,也许很难,若是你来筹备这份厚礼,却正是出自手上。我来时曾经留意到你马场中的各色战马,其中不乏有上等货色,你只要精心挑选出十匹良驹,外加你自己,必然能得赵相另眼相看。”

韩信恍然大悟,连连称谢,与格里把酒言欢,谈及相府诸多事情。他人虽还未至咸阳,但对咸阳的情况总算有了大概了解。

一连数日,格里兄弟都逗留在照月马场,尽极笼络之意,韩信知其用心,虚与委蛇,与之周旋,愈发令格里欣赏不已,两人还不时就武道上的事宜切磋一番。至此,韩信这才知晓拳法并非格里所长,他真正的拿手武器,是霸王钹!钹是一种乐器,以此作为兵器,自然有借音伤人之意,可见格里的内力是何等雄浑。韩信与他有过三招之战,至今想来,犹然心惊,有意无意间,倒想见识一下霸王钹的威力。

可是格里淡淡一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轻轻一句话便婉拒了韩信所请。

转眼间已是六月十七,正是日头毒辣、地面生烟的炎夏时节,韩信亲率照月三十六骑与昌吉、格里一道,护着十匹上等良驹,以及数车珠宝金银上路了。照昌吉的意思,此行虽有格里照顾,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带上些护身之物,一路上自可少些不必要的麻烦。

△△△△△△△△△与此同时,纪空手与神农众人,也从上庸出发,正行进在汉中郡的入关途中。

他们为防流云斋的人马追杀,一路上从不招摇,整个马队装扮成商旅模样,快速前行。这一日行到沔水边上,按照事先的计划,他们选择了搭乘大船前往故道城去。

这一路上,神农先生与纪空手相处久了,愈发觉得此子早晚不是池中之物,便将自己最为拿手的“五味拳”倾囊相授。纪空手闻言大喜,诚心相学,不过半月时间,已经领悟到了这套拳法的精华所在。

神农先生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之所以一眼看中纪空手,固然有堪破天象之功,更多的是一种微妙的缘分,他甚至从纪空手的身上,看到了一些他过去的影子,所以希望能从他的身上,再看到自己未竟的雄心与抱负,最终得以实现。

这看上去像是一个怀旧的绮梦,更像是一个充满理想的梦境。虽然看似遥不可及,但神农先生坚信,这绝对不是一个遥遥无期的梦,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所有本钱投入进去,就赌自己没有看错纪空手。

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违背了对卫三公子的承诺。当年卫三公子有恩于他,名声如日中天的神农竟然舍弃自己一切辉煌的过去,隐姓埋名,一等十年,就为了在今朝一刻为其出力。若非是让他遇到了纪空手,他依然会为了这一承诺而效忠拼命,但是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十年等待与付出,其实足可抵得上这任何加在自己头上的恩情。

十年光阴,也许在历史长河中并不算什么,但在一个人的身上,十年的光阴却是一段难以忘却的记忆。尤其是发生在曾经叱咤风云的神农身上,可想而知,这十年来的甘于平淡与寂寞又是一段何等痛苦的记忆。

所以,当他看到纪空手时,纪空手身上那种特有的王者风范与不灭的战意顿时激发了潜藏在他心中已久的激情。他不再为当年的承诺而苦恼,而是将这一切看作是一个难得的契机,重新开启自己尘封已久的记忆,加入到争霸天下的行列中去。

只不过这一次,却与十年前的他有所不同,十年前的他,是这场大戏的主角;而这一次,他却甘于退到幕后,去成全纪空手的英雄之梦。

望着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听着窗外沔水哗哗流淌之声,神农先生好不容易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激动,缓缓説道:“此次咸阳之行,旨在襄助韩信,可是你想过没有,韩信为什么会到咸阳?而刘邦又何以知道韩信的人在咸阳?关键的问题是,韩信究竟要在咸阳干什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正如一串串的谜团,套在纪空手的脑海中已是很长时间了。他出于对刘邦与韩信的信任,每每触及到这些问题,都一带即过,从不深思。他始终认为,凭自己与这二人的交情,他们是绝不会加害于己的,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在尽一个朋友的本分与道义。但是既然是神农先生将这些问题郑重其事地提出来,他也并不回避。

“我对此一无所知,作为他们的朋友,我完全相信他们。”纪空手坦然答道,但在他的心中,并非全无疑虑。

神农先生是何等聪明之人,当然看到纪空手的身上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过于看重友情。他经历江湖数十载,深知江湖险恶,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因为他知道,在一个真正的高手面前,能够伤害他的只能是朋友,而不是敌人,只有背后捅来的刀子,才是足以致命的。

“我很欣赏你这种对朋友的高义,但是你要记住,真正的朋友是相辅相成的,你如果要完全信任一个朋友,就必须有一个条件,也是原则,那就是这个朋友一定也要完全相信你!否则这一切都将毫无意义。”神农先生淡淡一笑,眼中流露出的仿佛是对世情的堪破。

“先生有话请讲。”纪空手从神农先生的表情上似乎看出了一些什么,恭声説道。自从他们相处以来,纪空手被神农先生待己的一片真情深深打动,他虽然不知道神农先生何以会这样对待自己,却能感觉到神农先生对自己的这份至诚之心。他没有理由不相信神农先生,就像他没有理由不相信自己一样。

神农先生心知纪空手并非愚钝之人,肯定也是看到了一些问题所在,所以才虚心请教,不由微微一笑道:“你这两个朋友,我虽从未谋面,却从你的故事中了解到了一些。尽管了解了一些,但要凭这点了解去评价一个人,未免有失偏颇,有失公允。我只能就事论事,谈谈我的一些浅见。”

纪空手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个人的感**彩容易影响到一个人正确的判断,只有将之抛开,让事实説话,才是最公道的评价。”

神农眼带欣赏之意道:“你能如此想,我就放心了,其实这件事情从一开始,我就有所怀疑。当年我向卫三公子承诺,见令牌如见其人,答应为他办一件事情,这事惟有我两人知晓,这刘邦是从何而知?又是从何处得到这竹质令牌的?”

“这的确是让人生疑的地方,我也曾想过卫三公子乃是问天楼主,而刘大哥只是沛县中一个小小的亭长,他二人身分地位悬殊,相距又何止千里?本是风马牛不相干的两个人,他们又怎会联系在一起?”纪空手若有所思,显然对这个问题早已想到。

神农眼中露出一丝惊诧而喜悦之色,纪空手此言一出,説明他并非一味地死抱着友情不放,审时度势,目光非常敏锐。

“这只是疑点之一。疑点之二则是你受项羽重创,心脉有伤,自是一件非常偶然的事情,刘邦将你送到药香居来,又嘱你伤愈之后入京,这显然也是临时决定的事情。正因为如此,疑点就应时而出,而这疑点正是出在我的身上。”神农眼芒一闪,倍显锐利,仿佛闪动着睿智的光芒。

纪空手只是望着神农,默然不语,他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何不对,是以静听下文。

“你仔细想想,答案自然会出来。试想卫三公子与我订下这十年之约,是何等地煞费苦心,他如此费尽心力,自然是希望我能帮他办成一件大事。可是你的出现看上去全是偶然所致,似乎根本不是他计划中的一环,两相对照,你不觉得我们此次入京太突兀了一点吗?”神农每一句话都説得很缓,生怕疏漏了一些细节,而使自己的整个思路缺乏联贯性和説服力。

纪空手蓦然惊醒道:“这的确是令人生疑的一个问题。”他始终觉得自己此行有些太过巧合,心生惴惴不安之感,此时听得神农説起,心中迷雾尽散,似乎看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他沉思良久,缓缓説道:“也许我们这一路人马在卫三公子的计划中,只是作为疑兵之用,他寄予希望的,正是韩信!”

神农虽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他总觉得问天楼如果真是这样做的话,那么这个计划实在是太庞大了,就像是一个投资巨大的工程,令人简直不敢想象。不过他深知卫三公子的为人处事,其人作风,不可揣测,也许这一切都是他刻意为之,也未尝没有这个可能。

“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説,那么韩信此次咸阳之行,所为之事绝非小事,他要取得的东西,绝对是可以惊天动地!”神农的眼芒一亮,骤然兴奋起来。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