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笛翁从来认为,所谓的高手就是要比常人更懂得把握机会,如果没有这种把握机会的能力,纵算是天纵奇才,最终亦会成为武道中的沉沦者。他虽不敢自夸自己是一代高手,却相信自己把握机会的能力。
耐心地等待终于有了结果,当乐白刺出第一百三十八剑时,剑锋划过,幻生出一道长长的暗影,暗影中有一道如丝亮线,正是乐白剑势中的缝隙。
吹笛翁再不犹豫,全身劲力蓦然在掌中爆发,而他的笛锋一寒,似乎多了一根凌厉无匹的尖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行挤入了那道缝隙。
他的眼力很准,手也异常稳定,所选的角度与方位绝对不会出现偏差,而所选择的时机也非常准确。他想要的,是利用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叮……”但是吹笛翁的长笛挤入时,却发出了一声金属般的脆响,他大惊之下,便要收手,却感到一股大力顺着自己的笛身反弹而回,几欲让他的长笛脱手。
惊骇之下,吹笛翁以更快的速度向后疾退。他虽然不知道那缝隙之中究竟暗藏了什么,但却可以肯定,缝隙只是一段空间,长笛插入,绝对不会传出金属的脆响。
那只有一种解释,就是缝隙之中暗藏有刀!
刀从缝隙一处破出,看似是最弱的一点,但瞬间却成了最强大的攻击点。
吹笛翁没有想到这一点,很多人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因为他们只听説过乐白的剑,从来就不知道乐白还会用刀,而且是一种绝对可以跻身一流的刀法。
刀在长笛挤入缝隙的瞬间爆发,没有迎击,却是顺着笛身滑向吹笛翁握笛的手腕。虽然吹笛翁在第一时间内作出反应,但刀芒依然如影随形般威胁着他的手腕。
惟一的办法,只有弃笛,但吹笛翁与乐白的功力本在伯仲之间,若是空手对白刃,只怕凶多吉少。
纵是如此,吹笛翁还是选择了弃笛。不过他弃笛的同时,长袖如匹练般扬起,卷向了乐白的刀身。
“呼……”长袖若游龙般卷裹住了刀锋,吹笛翁心中一喜,便要纵前。
“快退!”纪空手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股浓烈的焦虑,他显然看到了危机的存在。
吹笛翁相信纪空手的能力,所以毫不犹豫地飞退,刚退得一步,只见一股强大的劲力爆裂开来,长袖尽碎,飞扬于空,凛凛刀锋趁势而出,端的是十分霸烈的一击。
吹笛翁大骇之下,接过笛童抛来的两根铜笛,扭身斜上,成功地闪过乐白刀剑合璧的夹击,同时双笛横空而出,爆出一团暗淡的云团。
乐白一击得手,已占先机,根本不容对方有任何喘息之机,但暗云浮动,倍显诡异,他不得不理,刀剑向浮云中段劈去。
“当,当……”两声脆响,刀剑荡开,乐白只觉气血翻涌,只得退了一步。
吹笛翁也觉手臂酸麻,却知道这是自己抢回先机的机会,根本不顾如潮般袭来的气流,逆风而行。
他的双笛再次升空,像两道流星划过的轨迹,刺破虚空,朝乐白的咽喉标射而去。经过了刚才的突变,已激发了他潜藏胸中的无限杀机。
乐白的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似乎没有料到吹笛翁的反应是如此迅捷,更让他吃惊的,还有吹笛翁似乎变了一个人般,眼神中泛起浓浓的血色杀机,似要毁灭眼前的一切。
“轰……”无奈之下,乐白选择了硬抗,他不想再退,也不能再退,否则气势一失,败局便定。
乐白只觉得有一股电流般的物质自刀剑传入手心,再透入心底,有一种説不出的难受和痛苦。但当他看到吹笛翁几欲变形扭曲的脸时,心里又平衡了不少。
然后他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决战,无论是谁想分出胜负,恐怕都在千招以上。
他不想这样无休止地厮缠下去,因为此刻他只想逃离这家酒楼,是以他不想本末倒置。
等到他的刀剑抢攻又逼得吹笛翁退了一步时,突然将手中的刀脱手,标射向吹笛翁的脸部,同时脚步一滑,向楼梯口窜去。
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也是按着他预想的计划进行。在这个时刻用这种手段逃走,不仅避开了吹笛翁的贴身厮缠,而且可以在时间上抢得先机。
纪空手与乐道三友发现异样时,已经迟了,乐白的身形太快,眼看就要从楼梯口消失时,一条比他更快的身影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嗤……”乐白的身形倏地刹止,抬头一看,怎么也没有料到此人竟然是“花蝴蝶”花云。
花云不过是江湖的二三流角色,虽然他以轻功提纵术见长,但其身形再快也绝对快不过乐白这等高手,这不由得让乐白狐疑起来。
“你不是花云!”乐白突然惊叫道,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丧失了最后一个逃生的机会。因为就这么稍稍一缓,纪空手与乐道三友、吹笛翁已经围了上来,虽未动手,但那股肃杀之气已是沉重得让人窒息。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这个花云脸上不动声色,但眼神中生出一丝诧异,“咦”了一声,问道。
她一开口,就立刻证实了乐白的判断,因为男人是説不出这一口又甜又糯的女腔音的。
“这其实很简单,因为男人的咽喉上有喉结,而你没有,再説以花云的身手,绝对使不出如此上乘的轻功步法,所以我可以断定,你就是知音亭的小公主!”乐白口中説来,殊无得色,心知自己再也无力突破对方的包围,顿时有些心灰意冷。
“哦,你若不説,我倒忘了。”红颜取下面具,露出盈盈笑脸道:“乐爷可不愧是老江湖了,目光犀利,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小伎俩。”
“不敢。乐某若真是老江湖,又怎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乐白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
“什么下场?乐爷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而且我可以保证,乐爷只要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就可以自由地从这里走出去。”红颜笑了,笑得很甜,就像邻家的女孩站在你的窗前与你聊天一般,倍感亲切。
“红颜姑娘的好意,乐某心领了,而你这个问题还是不问为好,因为我是绝对不会背叛问天楼的。”乐白断然喝道,言下自有一股凛然正气。
“啪啪啪……”几声掌声响起,便见纪空手踱步而来,走到乐白身前道:“敢问一句,乐爷是姓成还是姓宁?”
纪空手的这一问古怪之极,乐白当然姓乐,还能姓什么?这就像一个人偏偏跑到一头驴的面前,问它究竟是马还是骡子一般愚蠢。
可是乐白的脸上丝毫不见嘲弄之色,肃然道:“在下姓成,乐白之名,只是我在入世阁中的化名。”
“果不其然,乐爷不愧是大忠大孝之人,请!”纪空手大手一挥,竟要手下让出一条路来。
他本就想一心置乐白于死地,毕竟两军对垒,能够除掉对方的一个生力军,既可灭敌气焰,又可助己威风,正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可是他听了乐白的一番话后,却改变了主意,众人闻言,无不吃惊。
“这,这……”乐白明知要死,心存绝望,陡然听得又现生机,大悲大喜之下,竟然説不出话来,只是以疑惑的眼光盯视在纪空手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