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辽使告哀(1 / 2)

建中靖国元年三月,远道而来的辽使终于抵达了汴京,带来的正是耶律洪基驾崩的消息。于是民间无不议论纷纷,须知一年之内,大宋先后崩了一位皇帝和一位皇太后,辽国也崩了一位皇帝,这怎么看都是凶年的预示。

然而,朝堂上的重臣却无暇顾及坊间的议论,对于他们而言,耶律洪基之死早已不是秘密,重要的是,如何借此一窥辽国虚实。这个时节,由于先前西北战事的连连告捷,昔日强盛一时的西夏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最后还是靠了辽国的百般调停才终于让大宋止息了兵戈,重新遣使入贡,这也是韩忠彦屡屡上书请求罢边兵的一大原因。但是,赵佶深恨西夏的反复无常,并不肯放松在西北边境的防备。

朝上辩论不休,散朝之后,赵佶便召高俅于福宁殿便殿议事,但这一次,殿中除了他之外,还多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高俅装作不经意地打量了那个青年几眼,只见其人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面目俊朗英气勃勃,别有一番说不出的神韵,不由心中称奇。

“伯章,你前些时日不是说要打探辽国虚实么?他就是枢密院北面房副承旨严均,对于辽国的动向最是了然。你别看他年轻,当年在河间府为防御推官的时候,曾经亲自率兵力抗过辽国打草谷的游骑,绝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赵佶见高俅似有疑惑,便笑着解释道,“朕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个俊才,召对了一次后颇为满意。若是枢密院中能多这么几个年轻有为的能员,朕也不必始终忧心忡忡了。”

若是旁人,听了天子如此一番夸奖,肯定会伏地谢恩连连谦逊,但是这严均却只是微微躬身以示恭谨,连高俅都觉得其人桀骜。赵佶却丝毫不以为忤。

赵佶回身缓缓落座,这才侃侃而谈道:“前几年我朝对西夏用兵屡屡告捷,就连党项人的根本之地银、夏、育、静、灵五州也唾手可得,然而,辽国却屡屡发文从中调解,所以才会给了党项人喘息的机会。党项人历来反复无常,见我朝势大便上书称臣归附,领受大笔岁赐;见我朝乏弱便纵兵劫掠。祸害西北边疆,实在是令人忍无可忍。不过,如今党项人已经日薄西山,之所以能够仍旧芶延残喘,不过是因为辽国的干涉而已。”

“圣上所言极是。”严均一个箭步趋前躬身一礼,竟抢在高俅之前开口道,“不过,如今辽国也已经不复当年的威势了。尽管辽国燕云铁骑号称天下无双,但据臣所知,在辽国已故道宗在位期间。由于大修庙宇崇尚佛教。辽国田地荒芜无数,国库中的钱粮也挥霍一空。那些权臣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辽国百姓早已怨声载道。而现如今辽主新近登基。不但不知道励精图治,反而把自己的老师萧乌纳调出了京城,其败因已经初步呈现。如此看来,若是辽主重蹈乃祖覆辙,辽国数百年基业很可能毁于一旦。”

高俅见严均说得头头是道井井有条,不由微微一笑。“圣上,确实,如严大人所说,我朝目前正面对着最好的契机,无论是辽国还是西夏。都已经走到了一个相当困窘地境地。如今辽使提出的那些建议,虽然不知道是出自辽国群臣的商议还是辽主一个人的意思,但其中关于通商的一条颇值得玩味。要知道,边境榷场早已建立多时,诸物几乎无缺,他们还要公然提出进行通商,这又是何意?”他见严均用一种炯炯的目光打量自己,也就不再大卖关子。

“辽国雄踞北方,时时刻刻都窥伺着我大宋腹地。否则也不会屡屡扰边,甚至频频派出细作。如今,我北方交通地域尽皆为辽人掌握,而我朝对于辽国的了解却只有区区一张地图,除了知道辽国铁骑的威力之外,几乎对于其他战备情况一无所知。我朝先前曾经捕得地辽国细作中,甚至有不少是宋人,那么我朝是不是也可以寻找辽人作为内应?耶律乙辛乃是辽主的大仇,虽然先前道宗已经诛杀了大部分逆党,但耶律乙辛一族却并未被赶尽杀绝,如今辽主即位,势必会拿他们开刀,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能拿这一点打主意?”

“不错!”赵佶眼睛大亮,连连点头道,“那些辽人收买的宋人细作无不是反对朝廷政令之人,我们确实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严均,据你所知,辽人叛逃来我大宋的,每年大概有多少人?”

严均不露痕迹地瞟了高俅一眼,心中大为惊讶。他原本只认为此人因为有从龙之功才得以飞黄腾达,如今看来,自己的看法却是太偏颇了。“圣上,辽人边防极严,再加上我朝曾经推行保甲法,纵有三两个混入大宋边境的也会被遣送回去。反侧是那些来往两国的商贾中多有细作,但这些人都有官引,若是不能抓到真真切切的把柄,往往对这些人无可奈何。如今辽国提出通商,正可以把更多的细作派入我大宋之地,不可不防。”

“我大宋也可以趁机派细作入辽,这种事情不过是你来我往,大家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高俅却根本不担心这种问题,如今地谍战虽然惨烈,但能够涉及高层次地并不多,因此无须太过忧心。“听说耶律延禧和耶律洪基一样笃信佛教,自幼便在内廷蓄养僧人,并且还拜在了几位高僧座下为俗家弟子。而既然辽国民间也同样信奉佛教,我朝不妨派几位高僧入辽,想必有更大的功效。”

“唔,也罢,伯章,这些事情你就和严均两个人商议吧。他虽然在枢密院资历仍浅,但朕已经和蒋之奇打过招呼,只要能够调阅的档案都能够拿出来。”赵佶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突然又苦笑道,“辽国和西夏固然是日薄西山,其实我大宋何尝不是积弊已深?百废待兴,百废待兴又何尝是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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