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大人,小姐把他们请进去的时候,小人隐约听其中一人介绍自己姓段,似乎叫什么段誉……”
“什么?”高俅几乎认为自己听错了,待到那家丁重复了一遍,他方才恍过神来,把脑海中那些纷乱的思绪全都驱赶了出去。不管怎么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还是上去看看好了。他一摆手示意两个家丁在前面带路,自己则随便打量着四周环境。一路走来,他不得不承认,这个隐于市井之内的道观确实显得清幽宁静,想来也是胡家财大势大的缘故。
“公子既然号称信佛,那我问你,何谓佛?”
“佛在人心。”
“人心?人心乃是这世界上最污浊的事物,人心莫测,佛岂可居其间?”
“心中有佛者,无处不是佛;心中无佛者,其业亦可为佛,姑娘未免太苛求了。”
“……”
听到房间中传来这些既像是打机锋,又像是男女怄气的对答,高俅不由转头往两个家丁脸上望去。见两人俱是尴尬得无地自容,他算是明白了这位身染重病的胡家小姐的脾气,看来,这病情虽然严重,好胜之心却不减啊!
胡见莲原本和伊容白玲两女聊得万份投机,却突然注意到了一旁的段正严,几句寻常客套话之后竟演变成了现在针锋相对的势头。由于一直很少和外人接触,她虽然读了黄庭道德并佛经无数,却始终无人可供交流,所以最后竟收不住场。正在此时,她突然发现紧闭的房门被人推了开来,顿时大为恼火,可是,随之进来的一群人却让她愣住了。
段正严和胡见莲固然是斗得津津有味,白玲却已经呵欠连连万分无聊,听到有人进来自然本能地回过了头。一看清来人,她便立刻伸手拉了拉旁边的伊容。
“在外头逛够了?”高俅见两人忙不迭地站了起来,脚下却有些站立不稳,连忙上前双双扶了一把,一脸没好气地教训道,“你们俩知不知道,要是再没有消息,我就要把整个成都府翻过来了!”他一边说一边往另一边瞧去,见胡见莲弱不禁风脸色苍白,心头不由一阵嗟叹,随即便和段正严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胡见莲终于从起初的惊愕中回过了神,听了家人的解释后,她起身盈盈一礼道,“是小女子唐突了,不该贸然留两位夫人在此叙话,累得大人四处寻找。”
“哪里,胡小姐兰心蕙质,是她们打搅了你休养才对。”高俅见胡见莲颇有几分落寞,心头怜意大起,“胡小姐若是觉得寂寞,只要派人来通知一声,她们若有空就会过来陪你说说话,如何?”
“真的?”胡见莲一向就只有几个贴身使女陪伴,刚才攀谈的时候很是羡慕两女的见识,此时不由大喜过望。“多谢大人成全!”她顿了一顿,又盯着段正严看了半晌,这才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若是段公子有空,也请随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终于还是说不下去了,脸上情不自禁地浮上了一抹红云。
“胡小姐大才在下佩服之至,有机会必定再来拜访!”段正严起身很是郑重地回了一礼,这才转头看着高俅,不卑不亢地施礼道:“段誉拜见大人!”
观其人听其音辨其行,对于这个段誉的身份,高俅心中已经有七八分把握。此时此刻,他含笑点了点头:“段公子不必多礼,若是你有余暇,不妨到我那里坐坐如何?”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段正严爽快地拱了拱手,仿佛根本没看到旁边思延的焦急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