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别人满世界寻找蔡攸的时候,这位蔡家大少也同样是欲哭无泪。那一日醒来之后,他便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除了简单的陈设之外别无他物,这立即便吓醒了他的一身酒意,立即大声叫嚷了起来。然而,无论他扯破了喉咙,外间却没有任何声响。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被仇人绑架,谁料等了大半天却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要知道,自从其父蔡京拜相以来,他倚靠衙内的身份明里暗里做了不少事,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倘若真有人趁机报复,那么,此次恐怕是置他于死地而后快。想到这里,他几乎是一骨碌爬起来,满心恐惧地找寻着出口。
然而,大门紧闭,四周都是实心的砖墙,一连转了几圈之后,他终于死了心,颓然地坐倒在地。他生来自负,虽然不肯读书,却始终看不起那些自恃满腹经纶的士子,所以事事都想通过捷径,而他确实也做到了。不试科举却得进士出身,不读书却得修国学大典,以一介大臣之子的身份周旋于一干饱学鸿儒之中却游刃有余,那一刻,他真的是志得意满。可是,他终究还是棋差一着,一个环节的问题使得满盘皆输,不仅失去了天子的欢心,而且连父亲蔡京对自己的态度都似乎冷淡了下来。
而如今屋漏偏逢连夜雨,竟是连自由都失去了。
“蔡大衙内,怎么,如今神气不起来了?”
突然听到耳边这个形同鬼魅般的声音。蔡攸反倒冷静了下来。他就怕那人乃是一心取自己的性命,如今对方既然出现,便代表着还有一线生机。他抬起头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声色俱厉地开口质问道:“私自囚禁朝廷大臣,依律乃是死罪。你若是想活命,就赶快把我放了!”
“想不到大公子到了这个时候还只知道逞口舌之利,我既然有办法把你弄到这里,就当然有办法让你死得神不知鬼不觉!”那个声音阴恻恻地一笑,流露出一丝森然。”别说如今令尊已经罢相,就是令尊仍在相位,若是我把你地事情张扬出去,恐怕为了声誉计,找到你的尸首之后也不会声张!”
尸首两字入耳,蔡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可是,生来的自傲不允许他对一个匪盗之流忍气吞声,因此他依旧重重冷哼了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倘若我死了,就算我爹无法追究。圣上也同样不会放过我们。不论如何,朝廷官员都比尔等匪盗之流重得多!”
“哦?”那声音微微一顿,转而轻笑了起来,“那么。大公子地意思是说,倘若你和河北盗匪勾结,令尊和圣上也不会在意,是吗?”
“你……你说什么?”蔡攸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闷棍,顿时有头昏眼花的感觉,“你不要血口喷人?”
“大公子地记性既然这么差,那么,我就提醒你一下好了。崇宁三年和崇宁四年,河北东路以及河北西路总共出现盗案九十七起,其中,被破获的只有二十起。如今大名鼎鼎的苏子由到了大名府,听说已经上书准备彻查剩下来的盗案,这个时候,大公子不会忘了一个叫做千里吴的人吧?”
蔡攸越听越觉得心惊,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完全全打消了最初地侥,幸。这哪里是一个只想要钱的盗匪,分明是一个别有所图的密探。他虽然自忖做得机密,甚至连父亲蔡京也应该被瞒在鼓里,但是,就像上一次的事情一样,此人说得这么清楚,恐怕是真的知道内情。他强自压抑心头的恐惧,竭力让声音保持平静:“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堂堂宰相公子当然不会勾结寻常盗匪,所以,大公子用的都是最心腹的人,我说的对不对?你大约是打的这个主意,河北靠近京畿,一旦有什么动静,那么,天子必定会为之震怒。到了那个时候,你若是从旁提出建议或是亲自出马,说不定就能捞一个大功劳,是不是?不得不说,大公子地这个伏笔可是埋得够深啊,甚至连契丹谍探混迹于盗匪群中也隐瞒不报,是不是准备到时候拿了一起报功?”
当自己心底最隐秘的想法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戳穿之后,蔡攸的背心已经是被冷汗湿透。谣言可以杀人,就如同梁师成之死在表面上和他并没有关系,而赵佶照样可以由此冷落他一样,倘若这桩事情传出去,那么,他就再没有容身之地了。
那是他还在裁造院当监守地时候便小心埋下的伏笔,稳稳当当经营了多年,就是想等待一个机会。而前时黎阳盗祸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就有心借机而起,谁料赵佶竟突然启用苏辙,他的一系列计划,不得不胎死腹中。接下来又是天现彗星二十日,再加上蔡京罢相,他更是顾不上此事,谁知竟还是被人揪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