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的饮茶饮酒之风早已渐渐传入民间,因此有茶酒卖的不仅仅是城市中的酒肆茶馆,也有乡间路旁的小店。叫上三五个人,来上几角老酒,有钱的便加几碟下酒小菜,没钱的则就着酒聊聊新鲜事,这便是民众最大的休闲娱乐了。
在路边支撑几根竹竿,拉上大块油布,然后烧起炉灶吊上一壶酒,这便是一个最最平常的路边酒肆。四五张满是油腻的小木桌旁,几张条凳横七竖八地摆放那里,客人却只有寥寥几位,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个海碗,里面是滚烫的黄酒。只见这些人一边不时捧起碗喝上一口,一边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操持这个酒肆的乃是夫妻两人,见今日生意不好,两个人便对视了一眼,男人不免深深叹了一口气,而女人则伸手在围裙上使劲擦了一下,挪动着步子来到路边张望,看了一阵子便惊喜交加地叫道:“有人来了!”
男人原本不信,待到看着十几个短打扮的汉子出现在视线中,脸上不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连忙从旁边又拿了一个满满的大酒壶吊了上去。一群人走近了,便有人高声叫道:“店家,快去热酒,每个人上三大碗!”
“好,好!”女人连忙应了,前前后后张罗了起来,可一阵安顿下来,却发觉来的客人太多,自己的桌凳竟然不够。情急之下,她只得满怀歉意地朝先头的几个客人打招呼,那几个客人原本还不愿意走,但是,后来的几个汉子上前在他们耳边嘀咕了一阵,这些人便立马放下酒钱,须臾走了个干净。店主夫妇见状虽然疑惑,却也心喜有钱可赚,哪里管这么多。
领头的短衫汉子见闲杂人等都走光了,便满面笑容地让所有人坐下。又示意店主端上黄酒。等到所有人面前都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黄酒,他才走到了自己的位子旁边,大声说道:“大家这些日子都辛苦了,我朱八没有什么别的可以报答大家,就只能请大家在这里好好喝一顿酒了!那些大一点的馆子我们去不起,但是,大家今天在这小酒肆里尽管喝,无论多少。一律由我结账!”
“多谢八哥!”
一帮汉子都露出了感激的神情,也不嫌那酒碗烫手,一个个龇牙咧嘴地举起了酒碗,其中一个年纪较大地便嚷嚷道:“要不是八哥,兴许我们早就饿死了,更别说这时节还能够有口酒喝!为明尊修祠原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这几年多亏明尊护佑,我们的日子才会好过。大伙儿出这点力,原本就是应当的,你们说是不是?大伙儿说。是不是应该我们敬八哥一碗?”
“没错!”
一片附和声中。一群汉子齐齐将碗举起过头,高声叫道:“我们先敬八哥一碗!”
那朱八见别人举碗,心中一阵激荡。重重点了点头道:“好,大伙儿的心我领了!”
三碗酒下肚,气氛顿时活络了起来,但是,酒肆的店主夫妇却吓了个半死。民间信明尊教的人固然多,然而,害怕明尊教的同样不少,甚至还有人说明尊教地信徒全都是茹毛饮血的凶徒。因此,听说这一帮子客人信的乃是明尊,夫妇俩不由心中叫苦。但一为性命,二为生计,他们只得打点精神来回添酒,脸上还得赔笑伺候着。
一伙人喝得正痛快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大呼小叫,紧接着,一个人影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八哥,八哥!”
朱八回头见是一个信教的表弟,立刻不由分说地拉了他在身旁坐下。又殷勤地劝他喝酒。谁知那新来的汉子死活不肯,只在那里大叫道:“都什么时候了,八哥你还有心思喝酒,明尊的祠堂都已经被人砸了!”
“什么?”
这下子不单单是朱八勃然色变,就连在座的其他汉子也霍地站了起来。为了修建祠堂,他们几乎拿出了这几年积攒的所有钱粮,轮流修了一个多月这才修好,所以才会相约到这个酒肆来庆祝一番。此时,朱八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厉声质问道:“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砸明尊地祠堂?”
“八哥,是官府地人!”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在场众人全都傻了,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的事居然涉及官府。朱八的拳头捏得咔嚓作响,好容易才憋出了一句话:
“这不可能,官府怎么会出面干涉这种事?”
“官府地人全都穿着号衣,我亲眼看见他们砸了明尊的塑像!他们还说,信明尊就是信邪教,就是对朝廷不利,就是反对官府。如果我们还敢这样做,那么,下一次就要抓所有人坐牢打板子杀头!”
坐牢打板子杀头几个字犹如重锤一般,敲打得这群汉子面无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