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仅仅是次日,朝中便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尚书左丞刘逵罢职!
京城中人人都很清楚,刘逵虽然出自京党,但是,在上位之后他便疏远了和蔡京之间的关系,最后和赵挺之结成了联盟。两人在朝堂上便和当日蔡卞章惇一样,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刘逵事事充当着赵挺之的喉舌,每每有大建议便都是出自刘逵之手,此番刘逵被罢,焉知不是赵挺之即将落马的一个信号?再联想到天子官家在西北战事上不依不饶的立场,所有人都醒悟到,身为天子而没有太后在一旁掣肘的赵佶,在很多事情上都是独断专行。这一点优势,就是连神宗皇帝也无法比拟地。
在这种震惊的消息下,严府一下子开销了二十三个家仆自然掀不起任何风浪,闲暇之余也就是有人随口提起一句罢了。只有寥寥数人心中清楚,这其中有不少值得深究的猫腻,而当事人既然没有宣扬,旁人自然也就不去管了。
这一日,英娘终于前去拜会了郑贵妃和王淑妃。郑贵妃和往日一样,照例只是说了些平常话,谁料王淑妃却在她的面前露出了几分抱怨,这顿时让她大吃一惊。
在郑贵妃没有生下七皇子的时候,赵佶最疼爱的便是王淑妃的儿子高密郡王赵楷,因此王淑妃一直在心里深藏着一个愿望,那便是希望赵楷能够入继大统。结果,先是郑贵妃生了一个皇子,然后又是王的嫡长子京兆郡王赵桓被赵佶刻意培养,种种对比下来,赵楷所受的重视自然就不比从前,这怎能不令她心中不平?这样一来,要让她话里面不带出一丝口风,便成了不可能地事,尽管面前的是英娘而不是伊容。
正因为如此,英娘在王淑妃面前自然是如坐针毡,出来之后已经是一身的冷汗。在她印象中,王淑妃一向都掩盖在郑贵妃光芒中,显得并不起眼。谁会想到,真正论起词锋来,这位王淑妃竟然一点都不比郑贵妃逊色。什么立储乃是国之大计,立长不若立贤;什么如今诸皇子都还年幼,看不出德行才干;什么官家春秋鼎盛,用不着急于一时……这一句句敲打分明是在暗示,作为次子的高密郡王赵楷,同样也有希望被立为储君。
突然,她发觉前面两个领路的小黄门似乎有些不对劲,一抬头方才发现不远处有一队人朝这边走来,当中的那人正是赵佶。她顿感心中一惊,只是这时要避开已经来不及了,思量片刻,她便索性站住了,待到人影渐近的时候方才跪下迎候。
不多时,她便感到赵佶在她身前不远处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有一个声音轻轻地钻入了她的耳朵。
“哦,是高夫人进宫来探望和皇妃么?”
“是,妾身拜见圣上!”
“你回去后告诉伯章,京城里的事情朕自有安排,他自管放手去做,不会有人给他掣肘!”
“是!妾身遵旨!”英娘连忙俯首应答,一只手却悄悄抓住了袖中的一份奏章。这是临行前高俅交给她的,并嘱咐她看情况再确定是否要上呈,如今刘逵既然倒台,那么,原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计划就有些不合适了。想到这里,她便拿出奏章双手呈上道:“圣上,妾身离开杭州时,外子有一份奏章让妾身转呈圣上,伏乞御览!”
“嗯?”赵佶闻言不禁有些奇怪,按照惯例,大臣的奏折都是应该经过政事堂那一关,而自他登基以来,已经破坏了不少祖宗制度,例如几个近臣便都有直书之权。而高俅不直接上书给他,反而托夫人直奏,这捣的什么鬼?
他见左右没有旁人,便示意英娘起身,然后自顾自地当场拆了弥封,只看了第一眼便神色大变。一路看完之后,他便将奏折放在了袖子里,沉默了许久方才一字一句地道:“告诉伯章,朕既然给了他经略安抚使的职分,军权上他就可以放胆入手。但凡有心怀不轨的,有一个杀一个!不管事涉何人,朕都给他全权,务必把贼子连根拔起!只有一条,东南乃朝廷粮仓,绝不能乱!”
英娘见赵佶说得斩钉截铁,脸上又露出咬牙切齿的味道,连忙躬身应了。才欲告退的时候,她突然又听到一句淡淡的话:“朕记得你和伯章的女儿如今六岁,却能博闻强记唐诗数百首,甚至还能够出口成章,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