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他方才勉强迸出一句话:“这些不过是谣言罢了。”
“只怕未必!”赵楷虽然年幼一岁,但是,他自幼由母亲王锦儿教导,心性反而更灵动一些,“我知道大哥在想些什么,不妨对大哥交一个底。当初那位耶律贵妃尚未嫁过来的时候,父皇曾经有意册立郑贵妃为后,等到后来辽国提出了婚事,立后便不得不搁置了下来。以父皇地本意来说,如今是不想立后的,否则也不会在迎娶耶律贵妃之前册立了你为太子。只不过,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后宫诸位母妃之中,耶律贵妃的出身最为尊贵,倘若生下皇子,而辽国也能稍复元气,那么,倘若有大臣恳请,也许父皇不得不册立她为?”
对于这样一个尖锐的问题,赵桓顿时有些招架不住。只是,眼前这个弟弟同样是他的竞争对手,因此,他不得不对赵楷有所提防。
“三弟不妨直说,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楷上前一步,声音又压低了一些:“大哥,朝堂之争往往会波及后宫,我只是提醒你这一点而已。我尚有母妃作为依靠,但是,你呢?”
等到赵楷离去,赵桓尚处于惊愕之中难以回神。他知道赵楷这句话是挑拨,而且他也深信,只凭着皇太子的名分,就足以让那些相信正统的老臣支持他,但是,仅仅这样远远不够。正如赵楷所说的那样,别的皇子几乎都有母亲在身边,可是他呢?疼爱他的母后已经故去了,父皇地心性难以揣摩。如今他尚记得母后地情谊,但是今后呢?父皇即位以来,一举一动无不视成例如无物,倘若真的要废太子,兴许虽千万人阻挠,父皇也会一意孤行吧?而且,世上并非只有废太子一条路可走而已!
想到这里,他不由打了个寒噤,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恐惧之色。他毕竟还小,即便心智渐渐成熟,但总归不是一个成人。联想到近来外头地传言纷纷,再想到内侍中间悄悄流传的蔡家手段,他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阴霾。
从三个妻子口中听说了今天入宫的情形,高俅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根本不用去费力调查,他便可以猜到是谁从中捣鬼——蔡攸如今天天在赵佶身边晃悠,除了这么一个人,还有谁能够设计这样的事?想不到啊,蔡攸不动声色之间,居然已经把手伸到淑宁殿去了。蔡攸毕竟还年轻,可是,难道蔡京就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后宫虽不比前朝,但是,能够在那诺大的后宫中站稳脚跟的,又哪里会是寻常人?
所以,在伊容担心的目光前,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不用担心,郑贵妃和王贵妃能够维持十年盛宠不衰,都不是那种容易被人算计地人。与其担心他们,你们不如把府中上下再筛一遍。淑宁殿中都有靠不住的人,更何况我们家?再水泼不进的铁桶,这么长时间下来也难免有一两个败类。只有先把自己家里安定了,方才能够腾出手来经略其他。”
把诸多要务对英娘等人一一嘱咐了一遍,他便来到书房。这一次,等候在里面不是那几个幕僚,而是一脸懒洋洋的燕青。而见到燕青大摇大摆地坐在里面,高俅颇有些意外,随即脸上便沉了下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燕青往日是最喜欢进他书房的人,莫不是还有其他要事?
“大哥,我今天跟了某人一整天,结果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嗯?”听到这样的开头语,高俅心中一紧,立刻紧跟着问道,“你跟的人是谁?”
“大理副使高明清!”燕青神态自若地丢出几个字,见对面的高俅面色不对,他便笑道,“我就知道大哥明白这其中地关键。我那些人一直在西北窝着做生意,对高家这些年在大理的情况廖若指掌。自从段正严登基之后,高家便不如往日那么顺遂了,再加上三十七部屡屡作乱,高家的兵力被牵制了不少,正好让段正严腾出手来发展自己的势力。此消彼长间,情势如何就很明显了。高明清作为高泰明的第三子,如今已经官居弄栋军演习、定远将军,这种时候到大宋来干什么?若不是有大事要他出面,区区使臣根本用不着高家嫡系吧?”
高俅曾经见过高明清,对这个身上没有多少世家骄矜气息的年轻人有一些好感,所以,对于此次高明清出任副使来到大宋,他并没有多少在意。然而,燕青这样一番话,顿时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让他清醒了起来。事有反常即为妖,高明清此来大宋,定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究竟发现了什么事?”
“由于那些官员对于区区大理使臣都不怎么在意,所以高明清一向出入无忌。只不过,他今天却乔装打扮出了客省,暗中和某人会面。而那个人,是蔡府上的一个家人,似乎在我们那位蔡相公面前还是很得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