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日地进了殿前司,和几个同僚打了招呼,童贯便径直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郭成虽然在名义上是殿前都指挥使,但是,由于其还身兼了提举讲武堂这样的职分,所以,自然不可能把所有的心思都扑在殿前司禁军上。能被各地禁军选拔上来的军官虽然都是军功赫赫,但同样都是性格桀骜之人,要镇住这些家伙,如今京城中也就只有郭成一人能够办到了。正因为如此,童贯虽说是暂代殿前都虞候,事实上却连郭成的事务也揽去了一半。
好在他做事谨慎,又不在同僚面前摆架子,十几天的殿前都虞候当下来,竟是大多数人都说他的好。在军中厮混了这么些年,说什么能够让那些军官喜笑颜开,他已经是很有心得了。
今儿个下午,他就在裁汰禁军的时候用了些手段,赏多罚少,结果不仅底下的军士说好,就连几个殿前司的同僚也同样称赞连连。他比不得姚麟王恩的资历战功,若是贸然学他们那一套,只怕是转眼便会掉下来。但是,一味和稀泥也同样不是办法,毕竟,宫中那位天子官家可不是耳聋眼瞎之辈。
在几个小吏的帮助下处理完了公文,童贯便起身稍稍舒展了一下身子,却不肯伸懒腰。虽说如今蒙天子宠信,官职也一再得到了提升,但是,他的出身始终不免遭到别人诟病,所以在小节上就不愿意被人挑到了错处。
“童帅。”一个小吏突然拿起一份公文凑了过去,“请看看这个,上头说城东那边的酒肆中老是有人在议论朝政,不少谣言便是从那边传出来的,是不是要派人去瞧瞧?”
维持治安原本是开封府的勾当,但随着赵佶登基,原本只有尊荣而实权不大的殿前司渐渐掌握了越来越大的权力,在很多职权方面甚至和开封府有了重叠。而童贯不过是暂代殿前都虞候,并没有资格让人称一个帅字。但底下的人为了逢迎哪里管这么多。就是童贯本人,也无意去修改这个听起来很舒服的称呼。
“这些都是以讹传讹,指不定是有人构陷,大张旗鼓地去反而不好。这样,派两个人过去看看也就行了,若有事再报回来。”
等到一群小吏离开,童贯便渐渐皱起了眉头。谣言便犹如无根之木最是难查,这些天开封府和殿前司拿到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若要一一治罪却难为煞了人,所以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蔡攸对他暗示过这是高俅做地,但他却根本不相信——凭他见识过的高俅手段,绝对不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只怕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让大家这么想。这样说来,蔡攸不免就是最可疑的人。
想把他童贯当作枪使,门都没有!
这一日下午,他照例进宫奏事,把一干公务例行奏了一遍之后。不料赵佶突然劈头盖脸地问道:“朕听说你新买了一座宅子?”
童贯愕然抬头。见天子官家的眼神中闪动着一种奇怪的光芒,慌忙答道:“圣上容禀,那宅子不是臣买的。而是有人送地。臣一时鬼迷心窍,便收了下来……”
赵佶这才微微一笑,随即摆手示意道:“朕不过是随便问问,你不用如此紧张。你刚刚暂代殿前都虞候之职,便收了一座宅院,难道不怕御史弹劾你手长?”
童贯细细品评着赵佶的语气,觉着天子官家并非是准备追究此事,心中顿时大定。略略一思忖,他便装作尴尬地答道:“圣上,臣当时离京至西北出任监军。事出仓促,只在京城花了五百贯买了一座小院子,这将近十年下来已经是不成样子。此番刚刚回京,小蔡学士便登门造访,言说这宅子实在太寒酸,便大方地赠了一座宅院给臣,并道明不过两千贯,让臣以后再偿还。想着小蔡学士的身份必定没有什么要让臣去做的,臣就答应了。谁知后来圣上抬爱……小蔡学士的房契却是那几日后方才送来的。”
赵佶若有所思地眉头一挑,随即便摇了摇头:“你需得记住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再是宫中内侍,也不是监军,凡事更得三思而后行。那宅院就算了,改日朕再赐你一座就是了!”
“臣拜谢圣上!”这一次童贯是真的大喜过望,慌忙伏地拜谢。天子钦赐宅邸固然是了不起的荣耀,等闲却落不到普通人的头上,更何况他还是内侍出身?而他这番诚惶诚恐地神情看在赵佶眼中,自然是十万分满意。
等到童贯拜辞离去,赵佶地面色就渐渐阴沉了下来。高俅不走还好,这一走之后,他登时看清了朝廷中的景况,以前只道蔡京是能臣,但确实会揽权,如今看来,那何止会揽权而已!若不是他这个天子还算勤勉,岂不是这朝堂就完全被把持住了?
还有蔡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