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高府后花园亮起了十余盏灯笼,照得诺大的地方有如白昼一般亮堂。而中间的花花草草盆盆罐罐全都被搬到了一边,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箭靶,四周更是围了好些人观看。
而众人目光的焦点则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只见他面如冠玉仪表昂扬,手中正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一把强弓,脸上则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神色。一旁的高俅见他这般模样,不禁对旁边的童贯笑道:“这是当初圣上命我巡视军器监时,下头的人送给我的。说是此弓虽然不算一等一的强弓,但却很有些巧妙,若是遇到箭术高手便有说不出的用处。看九郎的样子,想必是看出此中奥妙了。”
刘琦虽说眼睛都在眼前这把弓上,耳朵却没有漏掉高俅的话,此时连忙转头道:“相公,此弓确实是军器监造弓时的上品,我在西北军中时也曾选过不少弓箭,却没有一把能够及得上这个。只是其中好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也说不上来,待会让我试一试就能看出真正的好坏了。”
高俅颔首点头,见几个家人远远地在那里招手,便对刘琦道:“看样子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九郎去试试吧,也让我们好好看看你的本领!”
刘琦虽然年纪轻轻,却并不怯场,弯腰微微施礼后便大步朝场中走去。童贯远远忖度那位置,发觉箭靶离刘琦不过五十余步远,不由笑了:“我在军中的时候,曾经亲眼看过九郎百步穿杨,如今这距离对于他而言不过是略施小技而已。相公看着好了,待会他意之所至,说不定会玩出些花样来。”
高俅正想答话,却见刘琦上下瞥了那靶子一眼,忽地将弓掣在手上,取箭拉弓一气呵成。但见一抹黑影犹如流星一般自弓上射出,顷刻之间便稳稳地钉在了靶子上,却是正中红心。
“好!”
四周的仆役顿时喝了一声彩,而刘琦却仍然不满足,退后几步忽然反身又是一箭,这一次就连瞄准的时间也省了。而此箭正中先前那箭末梢,钉在那里摇摇晃晃,看上去好不神奇。这个时候。喝彩的声音便全都没了。这里的仆役也曾经在京城禁军演武场上看过那些骑射演练,却不曾看到过这样的神乎其技,一时间都把眼睛瞪得老大。
高俅虽然心中赞叹,但却并不十分诧异。童贯能够张口闭口说刘琦箭术神奇,那么刘琦必定是有真才实学,而看对方的模样,似乎仍是意犹未尽。他却不想让刘琦再表演下去了,毕竟,有这样的劲头,还不如到天子官家面前显露一手地好。
射光了一个箭囊中的十支箭。刘琦还想开口再要些。却见高俅招手,只得回身走了上去,躬身奉还了那把弓。而听到高俅称赞他箭术惊人。他便连忙谦逊道:“多亏相公弓好,否则我数日未曾习练,未必就能如此精准。”
高俅打量了一番那张略有遗憾的脸,忍不住笑道:“这弓与我不过是明珠暗投,今日相见我也没来得及备办什么见面礼,便将此弓送给你吧。那时军器监还附赠了数百支上好箭支,到时我让人一并给你。今次不过是看看你箭术,算不得真,改日在圣上面前才是第一要紧的。你回去好好预备,到时候一鼓作气赢得圣上赞赏。那才是真英雄。”
刘琦闻言方才知道高俅是一片好意,连忙下拜道谢,却仍推辞不肯受那把弓。到最后是旁边的童贯冷不丁插了一句:“九郎你就收好了,高相公日后还有更好的宝贝送给你,一把弓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来得突兀,刘琦顿时有些莫名其妙,见两人全都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他又不好多问,只得呐呐应了。而在仆役们收拾箭靶和一应物事的时候。高俅便瞥见了混在下人当中的高嘉,不禁微微一笑。小丫头自幼就佩服那些英雄,不管怎么说,刘琦总比那些养尊处优地世家公子要优秀多了吧?
唯一可虑的是,这样一个大将之才绝对不能留在京城这种纨绔温柔乡中,必定得放到外头去磨炼。而自己这个女儿却是在富贵门庭中长大的,和陈国公主赵婧嫁给姚平仲一样,她到时真的能够耐住两地分居的寂寞?
刚刚刘琦的神奇箭术高嘉全都看在眼中,虽然觉得他确实和那些宗室贵胄子弟不同,却也没有更大的触动,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他比赵桓赵楷两兄弟要好一些。趁着人群混乱,她悄悄地溜出了园子,心中不禁思量了开来。凭借她的聪明,当然不会不知道父亲的用意,只是,这个刘琦真的有这么好么,值得父亲花这么大地气力?
刘琦造访高府这件事自然只有一小撮人知道,有份参与地高府仆役全都是服务了多年的可靠人,自然不会嘴上没个把门的四处乱说。而童贯亦是小心告诫了刘琦一番,嘱咐其绝对不可告诉外人。刘琦虽然心下疑惑,却知道高俅现如今身份尴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当下便一口答应了。
到了面见天子那一日,刘琦换上了一袭新装随童贯进了宫。进文德殿一番拜舞礼毕,他便听头上传来一个声音,连忙依言直起身子,却依旧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