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莘悚然动容。
“哈哈,管他老虎不老虎的?那都是朝廷和辽国的事情,与我们升斗小民何干?来来来,赵老三,江老二,我们喝酒吃肉才是正事。”
崔一虎用油腻的大手给江逐流和赵莘斟上酒,举起酒杯叫道:“干了,干了!”
赵莘皱了皱眉头,还是举起酒杯沾了沾嘴唇。
放下酒杯,赵莘说道:“二哥,你的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可是在我大宋上至朝廷官员,下至黎民百姓,厌战之心甚浓,这种情况下去打虎,恐怕没有打到老虎,反而先被其所伤。”
江逐流自从到了宋朝之后,还从来没有这般长篇大论过,今日难得有人听他说话,不由得谈性大发。
“赵三弟,你说的不错,的确是民心厌战。”江逐流自斟自饮一杯酒,继续道:“可是老百姓为什么会厌战呢?很简单,因为老百姓看不到战争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一场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的战争,却要老百姓以生命为代价去打,他们能不厌战吗?”
赵莘道:“为君王排忧解难、为大宋开土拓疆,身为大宋子民理当如此,怎么还要去考虑什么好处不好处?难道说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哈哈!”江逐流大笑起来,“为君王、为大宋,这个名头的确够响,可惜对黎民百姓吸引力不够。”
赵莘一皱眉,道:“江二哥,为君王、为大宋都不行,那么你认为什么才能吸引老百姓?”
“民心逐利,以利驱之!”江逐流淡淡一笑,“其实黎民百姓和商人没有什么差别,他们要做一件事情首先考虑的是这件事情究竟能不能给他们带来好处。当他们觉得这个好处足够大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去做了,根本不用君王发布什么圣谕、官员发布什么命令。”
“比如商人,东货西贩,南物北运,朝廷可否给他们下达什么命令?没有!驱使他们自发地这样去做的只有一个‘利’字。因为他们看到了利益,看到这样做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好处。”
“再比如,东珠不如西珠,西珠不如合浦。合浦珍珠名扬天下,可是要采集它却要下潜到十数丈之深的海底。且不说风大浪急、水深礁险,单就那海底食人鲨鱼就足以让人为之胆寒,可是为什么珠民还要争相蹈海以继呢?难道是因为我大宋君王发布的圣谕吗?非也,仍然是一个字,利!”
“所以,若要驱动老百姓,让他们自发自愿地去打仗,让他们在战斗中悍不畏死,唯有一个字,利!就是要让老百姓通过打仗得到好处!”
“江二哥,你这话讲得可是有悖圣人之道。”赵莘摇头道:“圣人之道唯仁恕二字,哪有象江二哥你这样,用利益去驱动老百姓打仗的?”
正说话间,一只蚊子落在赵莘脸上,赵莘下意识地用手一拍,啪的一声,蚊子就被拍死,脸上留下了一处暗红的血迹。
赵莘忙掏出丝绢去擦。江逐流却笑道:“赵三弟,对于蚊子,你怎么不说‘仁恕’二字?那可是圣人之道啊!”
赵莘尴尬地一笑,正要开口,冬儿却从外边进来了。
“官人,外面有人寻找赵公子。”
冬儿脸皮薄,不好意思跟着江逐流称呼赵三弟。
江逐流一看赵莘,赵莘一笑,道:“劳烦嫂夫人让他进来。”
外面进来一个胖乎乎的老者,笑起来一团和气。他一进门就连忙向赵莘鞠躬。
“少爷,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赵莘看了看这老者,又看了看江逐流,叹了一口气。
“江二哥,今日与你一番长谈,赵莘获益匪浅。改日有暇定当再度上门向二哥请教。小弟告辞!”
江逐流看了看窗外,夜色阑珊,繁星如斗。遂点头道,“也好。三弟且先回去,改日我们三兄弟再聚。”
赵莘起身欲走,又停下来,从怀里掏出一烫金名刺交给江逐流,“二哥,这是小弟的名刺,你且留下,日后或有用途。”
江逐流打开名刺,上书几个大字:涿州赵莘。再无其他。他抬头正要询问,赵莘已然离去。
江逐流追出门来,只见两人手打灯笼在前方引路,赵莘和胖老者走在后面,在其身后,还有几人随行。
望着赵莘渐行渐远的背影,江逐流若有所悟。这赵莘排场甚大,莫非是哪个达官贵人家的子弟?再联想他一再与自己讨论军国之事,江逐流十有**的可以断定,赵三弟不是朝廷大臣家的公子,就是王公贵族家的子孙。
正思量间,一只油腻的大手按到他肩膀上了,江逐流一惊,猛然回首,却见崔一虎醉醺醺地张着大嘴:“好兄弟,快告诉俺老爹,俺的银子都花哪里去了?”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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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江母拄着拐杖,沉着脸站在院子里。冬儿一手举灯,一手扶着江母,还不停地向江逐流打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