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冷宫。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我是在梦里。盛夏的夜晚,睡眠清浅,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梦里——我所处的方位不明,触目所见,冷宫那斑驳古旧的宫墙上面爬满苔藓和葱郁的藤蔓植物;油漆块块剥落的木格菱窗上糊的窗纸显得泛黄且有大小不一的孔洞;没有任何花饰的木门上更是有道道斧斫的痕迹…
虽然看不到太阳,但是我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是在白天。屋门洞开,屋子里面却光线黯淡,没有几线阳光射进去,屋内,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是大团大团乌漆抹黑的影子。
柳纯蓝端端正正地坐在屋子中央多年没有刷过新漆的桌子旁,目光没有焦点。因为没有阳光的透射,她的脸色灰蒙蒙的。我没有看到银蝶的身影。因此,当我身后传来喁喁的人声时,我以为是银蝶。
然而,当我回转身,看到的却是安才人的贴身宫女,宝蝉。
宝蝉的脸色无比阴沉,紧抿着双唇保持缄默的她,缓慢地动作,竟然能够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犹如敏捷的狸猫。宝蝉与我擦身而过,在那一刹那,我看到她的袖子中有一缕银光闪过…这似乎是一直盘桓在我脑中的结果,我的心跳仍旧停止了一拍。
宝蝉走进冷宫,用身体从里面压上了房门,随即,我就听见内里传来柳纯蓝惊恐的喊叫声。那长长的一声喊叫,夹杂着无边无际的惊恐和绝望、充斥着不甘心的凄厉…
我浑身一颤,猛然从睡梦中惊醒,柳纯蓝地尖锐的叫声似乎仍旧在我的耳畔回荡,引起了我地耳鸣。令我好一段时间听不到声音。
我低头看见皇帝放在我胸口的左手,微微蹙眉,伸出自己地右手。轻轻地将皇帝的手移开,随即。胸口窒闷的感觉好转了许多。
窗外,星辰未坠,漫天柔光。尚未到皇帝早朝的时候,我却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回想方才的梦境,我地心思到了东配殿的安才人身上。
我一直知道。因为争宠而显得有些表面无奈的安才人自有她狠绝的一面。虽然没有证据,我始终认为白美人是被她所害。因为宫嫔之间的争吵和讽刺就能狠得下心去害死单纯的白美人的人,怎么可能放过害死自己孩子、夺去自己在后宫中所有希望的人?——我一直非常期待看安才人将会如何报复柳纯蓝。
她会如同我梦境中一般,派出对她甚为忠心的宝蝉一刀了结了柳纯蓝么?
正当我在心中无边遐想地时候,我听见外面有细碎的脚步声直传进寂静的寝宫里来,我地心顿时不受遏制的快速跳动起来。
不一会儿,负责值夜地沈秋笛出现在了我地寝宫里,隔着纱帐,她压低着声音问道:“奴婢恭请皇上、娘娘圣安。请问皇上醒了么?”
我低声地回答道:“皇上尚没有醒,有什么事么?”
沈秋笛继续压着声音回答道:“回禀主子,冷宫里的柳更衣死了。御侍卿大人亲自过来找皇上。”
我没有怎么听清沈秋笛后面地话,只是听到柳纯蓝死了的时候。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随即。无边无际的喜悦从心底深处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我极力压抑着道:“什么?”我的声音似乎因为极端的惊诧而颤抖着。我半坐起身子,用双手轻轻地推着皇帝。用充满焦虑的声音唤道:“皇上、皇上…请皇上醒醒!冷宫出事了!”
皇帝睡得也不沉,自打我醒来,就看到他一直拧着眉山。因此,虽然我的动作很轻柔,皇帝还是闭着眼睛小幅度摆了摆首,似乎极其不愿被人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