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藥离开时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却如打翻了五味瓶,身体有些僵直地向那深宫内苑走去。当她有些神不守舍地走进回天藥庐时,赵恒已经在里面坐了将近三个时辰了,二更已过,近于深夜。
元安的眼睛尖,早早看见百里藥进了院子,急忙迎上前去跪叩道:“奴婢参见殿下。”百里藥愕然地挥挥手示意他起身,她着实没想到赵恒竟会在回天藥庐内等着自己,纷乱的情绪尚未稳定,乍然见到兄长竟有些无言。
依制行礼后,赵恒双手扶起百里藥,示意她坐下,但诡异的沉寂依旧持续,一种略带紧张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除了烛花偶尔辟啪的跳起,室内简直落针可闻。
元安偷眼看着百里藥,这个公主真的很怪,虽然备受荣宠却总是朴素的全然不像一个公主。
“藥儿…”终于,还是赵恒先开了口。
“二哥。”百里藥抬起头看向赵恒,脸上透着淡淡的疲惫。
“你今天回来的格外晚呢,听说今天御街上有灯会,去看花灯了?”赵恒和颜悦色,轻声询问。
“嗯,非常热闹,灯也很漂亮。”
“明玉原也吵着要去的,不过被我拦下了,天家的女儿,有些时候终是不能任性的。”赵恒语气中比无奈更多的是对自己深深的自责。
百里藥看了赵恒一眼,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这些她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那你早些休息吧,我先回去了。”赵恒等了百里藥一晚上,竟只说了几句话便要走,不禁令无精打采的百里藥都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可是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起身恭拜:“二哥慢走。”
“你也累了,不用跪送,早点安歇吧。”赵恒朝百里藥抬了抬手,举步向外,可是他的脚步走得很慢,似乎在犹豫什么。百里藥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必是有话想说,但却无法开口的样子,若是平日,百里藥肯定已经开口问了,但是今天,她只想立刻回到床上蒙上被子好好的睡上一觉,什么也不愿再想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赵恒突然停了下来,百里藥本欲站起的身子又跪伏下去,赵恒扶着门框停在那里,突然以一种近乎自言自语的声音问道:“藥儿,你是不是已经定亲了?”
百里藥猛地一怔,有些吃惊地看着赵恒,半晌后方答道:“是的,臣妹已有婚约在身。”
“那为何不以此相拒?”赵恒所言,自是指和亲辽国之事。
“自为婚姻,无媒无聘,无以为证,太后岂会相信?”百里藥苦笑一下,她当然想过,但是也立即明白那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他是何等样人?”赵恒依旧未曾转身。
“一个普通的平民,一介江湖浪子,除了一腔热血再无其他。”
“何以是他?”
“唯夫妇相匹,可相伴终生耳。”
许久的默然后,赵恒方慢慢转回头看着百里藥继续问道:“他现在何处?”
“就在京城之中,只是他现在中了离魂术,被封锁了记忆,连我都不记得了。”百里藥不知道赵恒是如何知道她身有婚约,不过她与卓君的婚约全江湖都知道,那么在她的真实姓名传入禁军后,皇帝听闻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她只是奇怪赵恒为何如此郑重其事而似乎又带着些沉重的痛楚问她。
“离魂术?那…不是大哥…”赵恒猛然一怔,看了一眼元安后顿住话头,不过百里藥已经听懂了他想问的。
“我也不知,说不定只是一时玩笑。”百里藥不由苦笑,这世上若能有人知道大哥在想什么,必须得会读心术才行。
“是我误你。”赵恒看向百里藥的眼神充满无限爱怜,眼底深处透着深深的悔恨。“若非我强逼于你,你也不用自曝身份。你原本可以与心爱之人天涯同行,相随相伴的。”
“二哥…”百里藥缓缓起身,走到赵恒身边,微笑着拉起赵恒的手,十分坚定地言道:“他虽是我所爱之人,但二哥亦为我所爱之人,而大宋乃是生我育我之母国,能为二哥与大宋做些什么足以令我欣慰,至于他,他虽只是个任侠天下的浪子,但我相信他分得清大义与小爱孰重孰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