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朝局势动荡,在赤土与关西两省交界处,北王军与南王军战况最为激烈,看起来双方都没有罢手休战的迹象。而在京畿省,虽然战火尚未点燃,但东、南、北三王都在增兵,开战也是早晚的事情。
夏维和瞿远连日赶路,不断遇到开赴前线的军队以及南下避难的难民。沿途各地人心惶惶,暴民趁虚作乱,果然是一幅天下大乱的景象。在一个小镇,夏维和瞿远险些被就地征兵,二人将那个不长眼的军官痛打了一顿之后,为了防止再遇到不必要的麻烦,决定避开官道城镇。
进入京西省后,二人更是乔装打扮,小心翼翼。此地离皇都已经不远,是南王控制的地区,高威曾警告夏维,南王已经秘密传下命令,开始在各地搜捕他了。京西省的各地关卡林立,来往检查严格,夏维和瞿远知道不大容易通过此地,只好再次改道,一路北上,试图从烬火河沿岸登船,走水路前往皇都。
这一日,二人来到了三岔口畔的瑶渊镇。故地重回,夏维不胜唏嘘。此地为三不管地带,比较容易找到办法,混上一艘前往皇都的船只。夏维和瞿远找了一家饭庄,选了一个角落坐下,点上饭菜,一通胡吃海塞,好好犒劳了一下连日受苦的胃口。酒足饭饱之后,两人一抹嘴,刚要商量正事,却被几个走进饭庄的人吸引了目光。
“义父。”夏维不禁低声惊呼。
一身行脚商人打扮的北王颜华也看到了夏维,带着几个手下走了过来,将宽沿草帽摘下,微笑说:“夏维,你真是太胆大妄为了。”
夏维从颜华的脸色中察觉出一丝隐藏的怒意,说道:“义父,你是为我而来?”
颜华说:“正是。”
夏维歉然说:“我犯下大错,已经无法弥补。不知义父要如何处置我?”
颜华示意手下和瞿远换到另外一张桌子,这才低声说:“夏维,我说你胆大妄为,并非是指太后之事,而是你竟不逃走避祸,反而还敢去皇都。自从你离开西二省,虽然一路小心,但还是被盯上了。只要你一踏入京畿省,南王安广黎就会立刻将你抓起来。你难道没意识到这一点?”
夏维说:“义父,我能不去皇都么?太后之事一旦传出,对北王家的声誉是个沉重的打击。南王安广黎定会以此为名,光明正大地对北王家出师用兵,全天下也必定不再支持北王家。”
颜华说:“你去皇都又能如何?太后和我的恩恩怨怨你并不清楚,她对北王家的憎恨是你无法想象的。今次之事便是她一手策划,要与北王家同归于尽。”
“所以我更要去皇都。北王家坚守长城防线,绝对不能在此时出岔子。”夏维坚定地说:“义父,请你尽快告知天下,与我断绝父子关系。”
颜华苦笑说:“这又有何用?我不认你这个义子,就能和太后的事情划清界限?天下之人哪里会如此好骗?”
夏维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只要义父与我划清界限,我自有办法将太后之事圆满解决,绝对不会拖累到北王家。”
颜华不解地问:“你想做什么?”
夏维说:“义父,不要多问了。这件事您还是不知道为好。请您答应我最后的请求,从今日起,我和北王家不再有半点关系,无论发生何事,义父都不要管我是谁,该抓就抓,该杀就杀。”
颜华愕然,但没有再多问,说道:“好,我就答应你。”顿了一顿,又说:“夏维,老实讲,我收你作义子,无非是想利用你。”
夏维笑道:“北王爷,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颜华听他改口叫自己北王爷,不禁愣了一下,旋即苦笑说:“夏维,虽然我比你多活几十年,却还是看不透你。从你出现在我面前开始,一直以来做的种种事情,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夏维说:“王爷,不瞒您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嘿嘿,我当初回华朝,仅仅是因为听到蛮族大军压境的消息,想要回来打仗。我这个年纪的男人,大多会向往征战沙场。可我回来后才发现,战争并不是我想得那么简单。一场战役的胜败,一座城池的得失,背后都牵扯到太多太多。不仅仅是眼前局势,甚至会影响后世十年百年乃至千年万年。我总想看得更远,可我看不到,因此只能固守一个信念,凭直觉来行动。”
颜华叹息说:“你的信念是什么?”
“很简单,这块土地,无论叫华朝也好,叫远东也罢,它都属于祖祖辈辈在此生长的人们,绝对不能让外人侵占。我自幼成为孤儿,背井离乡,我没有家,只能把这块土地当做自己的家。无家之人,只能是失去寄托的孤魂野鬼,即便功成名就,也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而已。一个人活着,最重要的不就是守卫自己的家园吗?”
颜华赞叹说:“好孩子。”
夏维拎起酒坛,倒满两大碗,说道:“王爷,无论如何,我们都曾是父子。我敬您一碗。”言罢率先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颜华随后饮罢,说道:“夏维,你的判断没错,北王家确实到了危机关头,莽族军队虽然在攻长城西线,但以莽族骑兵的机动能力,随时会把战线拉到长城中部,再加上蛮族贼心不死,实在令人头疼。北王家不能出问题,若是不能解决太后之事,东南两王也会对北王家不利。夏维,我来见你一面,明天就要赶回大星关,太后之事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