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也看得出来,这男子的疲惫就仿佛是陈列在阳光下的灰尘,虽然细微难辩,却清清晰晰的存在着,旁人知他今日力战那可怕高手影子在先,又为柳梦疗伤在后,便是个铁打的人也禁受不住,顿时纷纷告去。
…
宝玉这一歇,便直到了第二日的下午。阳光透过窗柃晒在他的脸上,忽地一阴一亮,宝玉虽闭着眼,但还是敏感的觉察到了光线的变化,于是他全身不动,只睁开了眼睛。
窗外有一个瘦削苗条的倩影。
宝玉叹了口气:
“你素日里行功的七条经脉已毁其五,我虽助你重建了五条,可是经脉新开,就如同一瓶没有盖子的水,稍一震动,水都要倾出来了。那时候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没办法,你还是安心歇息吧。”
窗外人身形震了一震,仿佛是一种逼入心肺的颤抖,她幽幽地道:
“你要知道,无论你如何对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嫁人的。”
宝玉咳嗽了两声,淡淡地道:
“喜欢一个人,并不是非要得到不可的。”
柳梦闻言忽然激动起来,她“砰”的一声将门掀开,那刹那间的神情,不是感动,却是恨而决绝的像在质问:
“我告诉你,我不会喜欢你这个四处留情的浪子的,绝对不会!”
宝玉看着她脖子上露出来的太过白皙的肌肤,身上着的淡黄如烛光一般的披肩,和隐约可见轮廓的柔美乳峰,甚至还有那因为距离拉近的一股清甜的香味,已将他的视线钉死在那里了。宝玉不说话,他惟有叹气,他发觉只有在面对着面前这个倔强而美丽的女子的时候,便失却了口才,只能叹气,而只有叹气。
每多见她一次,宝玉便从心里感悟到陌生,惊觉到熟悉,而且将自己的口才紊乱得七零八落,无可收拾。他不说话,柳梦的泪却已从白玉一般的脸上滑落,无声的滴落到地上。
室内的尴尬气氛终于被宝玉的一句话所打破,事实上,他本也是心高气傲,绝不肯低头的人:
“你出去吧,我救你不是为了我。”宝玉漠然地道,“我要女人,多的是,并不差你一个。只是眼下的局势紧张,没有你这个圣女站出来稳定军心,只怕洪霆和游长老他们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处了。”
柳梦的脸色越来越白,其上还染了一层乍醒的惆怅,她一抬眼,便看见了宝玉那略带挑衅的眼神,两个心高气傲的人在对视里只觉得眼下的季节离春天尚远,正是严冬,只有在从前的回忆里才能寻出点暖意。
但是她却笑了。
笑得很单纯,但是可抵得上千言万语。
“我知道你有很多女人,以前有什么林妹妹,宝姐姐,现在到皇上的两位公主,甚至说苏师姐!都跟你…有一腿。”她面上的笑意仿佛在诉说着凄苦。“我会活下去的,一定会,为了熊王和游田亭他们。”
宝玉看了她那本是在笑,其实却能解读出哭的表情心中也酸楚难当,他在心中喊着:“你是我的,你要为我而活着,而不是别人。”可是他表面上还是紧紧的抿着唇,不肯发出一丝声音。面前的柳梦柔弱得仍像一朵岩边绝美的花,但是她说的话却像崖边的岩石,一分一毫也不肯退让。
“我知道你很有魅力,也很有风度,但是以前的那个柳梦死了,死在了对你的情意上,从此以后,我会心无旁婺,专心精进。”
宝玉听了这幽幽而决绝的诉说,只能紧紧的捏住了被子,口中的言辞却是更冷:
“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就正如你以前想和谁拉手就和谁拉一样!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对!”柳梦苍白的笑了起来,带点微咳,“爱拉谁的手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宝玉的手微颤着,忽然剧烈的呛咳了起来,他的身躯佝偻成得仿佛是一只掉入了水的虾,咳得似是全身都给抽干了气,要塌下来,呛得像整个人都裂成了十七八半,似乎承尘上的灰土都在应声而落。
咳声一起,柳梦便猛的踏前了几步,却死死的咬住了自己唇,她脸色惨白,泪水却已经自面上无声的淌落,又将本已伸出的手收了回去,接着掩面背转身体跑了出去,就似一只中箭而惊慌的小鹿,她骄傲的心中一直响着这样一个声音:
“不管怎样,他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把我这条命陪了给他便是!但要我在他面前服软,除非是他先向我道歉,还得同那些女人彻底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