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突然的变故让几乎全场的人都懵住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本来跪在我们身后的多铎,他猛然起身,大骂道:“你敢打我嫂子,老子跟你拼了!”径直挥拳朝豪格脸上打去,由于豪格一时失手,看到挨打的是我而不由一愣,所以没有来得及避过反应神的多铎这狠狠一拳,顿时一个眼冒金星。
来就怒气冲天的豪格这下更加暴躁了,他挨了多铎的重拳之后立即大吼一声扑了上去,和同样赤手空拳的多铎扭打成一团,本来正在灵台前上香的阿济格此时也疾步赶到,一面骂着:“你个混蛋今天是活腻歪了,敢打我兄弟!找死是吧?”话音未落也加入了战团,顿时一阵拳打脚踢,混乱不堪。
“别打了别打了,扰了大行皇帝的灵可是大罪啊!”周围几个王公贝勒连忙站起身来上前拉架,没想到这三人几乎红了眼睛,跟争抢地盘的猛兽一般缠斗的难解难分,一时间谁也拉扯不下,整座庄严肃穆的灵堂立时凌乱不堪,吓得周围胆小的女眷们纷纷找地方躲闪,很快战场扩大到了摆放香炉的灵案前,这要是把灵案给掀翻了还了得?
“都给我住手!”多尔衮气得浑身颤抖,大吼一声。
这声音震得周围人的耳膜一痛,正在疯狂地扭打中的三个人也均是一愣,在这个短暂的空隙间,数位兄弟子侄们已经将他们按翻在地,牢牢地控制起来,这时三人已经是衣衫凌乱,扣子扯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了。不过毕竟多铎和阿济格是二打一,总归占了上风,最狼狈的就是饱了几记老拳的豪格了,他恶狠狠地盯着多尔衮那张阴沉愠怒的脸,似乎恨不得立时冲上来把多尔衮撕个粉碎。
这时原本在耳房里歇息的代善已经听到喧闹声匆匆赶来,尽管他没有来得及目睹之前的一切,但是他从人们的议论声和眼前的情景中也大概地看出了其中经过,本来一脸忠厚之相的代善也禁不住火了,他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怒斥道:“你们闹够了没有?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怕亵渎了大行皇帝的英灵,我看你们几个脑子都出了毛病,还病得不轻!”
多铎抗声道:“还不是豪格那家伙惹的?这混蛋一进来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打我哥哥,一下没打正反而把我嫂子给打了,这口气要是咽下了还叫男子汉大丈夫吗?以后我们兄弟的脸往哪里搁?”
“他娘的,你少恶人先告状!先问问你那哥哥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儿再来说我,我就不相信这么多人在场还能叫你们兄弟反了天去!”
豪格的粗话刚到一半儿就被阿济格给截断了,他转头大骂道:“你个狗杂种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到这里来撒野!居然一上来就想一刀捅了多尔衮,你当我们是吃素的?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还反了天呢!”
豪格不甘示弱地回骂着:“你骂我是狗杂种,那先帝是什么?还有脸骂我呢,别忘了我额娘是你们额娘的亲妹妹,我要是杂种你们就更是狗杂碎了……”
“砰!”地一声,代善气得猛拍一下桌案,顿时一阵香灰飞扬,“你们三个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知不知道臣子的本分?竟然如此大放厥词,不但在大行皇帝灵前大肆殴斗,还辱及先帝,连一点悔过的意思的都没有,算是把我们大清的脸面给丢净了,我看不给你们惩罚是不行的了……”
多尔衮突然接口道:“礼亲王说得是,我看这几个小子猖狂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不狠狠惩罚不足以儆效尤!来人哪——”
立即几个身穿黄色服饰的巴牙喇护军疾步赶来,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等听令!”
“把他们三个通通拉到前面院子里,各抽十鞭子,谁要是敢手下留情,本王定然严惩不贷!”多尔衮铁青着脸命令道,虽然他与豪格,多铎同属亲王,但是他的辈分比豪格高,又有“族长”代善在后面默许,所以即便多尔衮现在并不是辅政亲王,那些侍卫们也都听令不误,不敢有丝毫怠慢。
“喳!”
几个虎背狼腰的侍卫们一齐上前,一声“得罪了!”然后毫不犹豫地把豪格,多铎和阿济格强行拽了出去,对于三位王爷的怒骂声充耳不闻,神情冷漠。
不一会儿,庭院里传来了“噼啪噼啪”的鞭打声,但没有任何惨叫声,毕竟一个个都是爱新觉罗家拔尖儿的硬汉,这些皮肉上的苦头还是可以忍受着一声不吭的。
早已被豪格那重重一拳打得七荤八素,只觉得眼前阵阵黑的我这会儿总算是勉强缓过劲儿来,终于“嗯”地一声哼叫出来,本来余怒未息的多尔衮听到刚才没有动静的我突然出声,连忙低头打量着怀里的我,从他痛惜不忍的眼神中,我也可以相信出眼下我的脸部是何等惨不忍睹,幸亏没有镜子,眼不见心不烦。
我强忍着剧痛伸手摸了摸脸颊,还好没有任何破损,豪格那一拳打在我的鼻子上,当时就是一阵头晕眼花,尽管没有破相,但是鼻子里强烈的腥气和流淌不止的鼻血让我知道,这一拳的确够狠的。
这时偏殿里的众位身着重孝的嫔妃们已经纷纷赶到,将我们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着我的伤势究竟如何,看到我这副惨相,平时养尊处优的妃子们一个个脸色惨白,倒吸一口冷气,连一向雍容沉稳的哲哲也不禁动怒,她一面用手帕仔仔细细地替我擦拭着脸上的血迹,一面愤然道:
“这个豪格也实在太无法无天了,公然在先帝的灵前动粗殴打,把熙贞打成这个样子,睿亲王判他挨十鞭子实在太轻了!唉……”她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禁不住哽咽起来:“先帝在日,哪个不是安分守己,老老实实的,这刚刚过了小殓,这边就闹腾起来,先帝在天之灵也被搅得不得安宁哪!”
滴滴殷红洒落在缟素上,格外醒目,如同雪地中绽放出的朵朵梅花,多尔衮一手帮我按着鼻孔止血,一面痛惜地埋怨道:“你怎么这样傻,这一拳打到我们男人的脸上也没什么,可你一个女子哪里吃得消?疼得厉害吗?”
我勉强挤出笑容来,故作轻松道:“没事儿,又没伤筋动骨的,王爷不必担心了。”
“我看妹妹受伤不轻,别是鼻梁的骨头也伤着了吧?赶快找太医过来诊治一下才是。”庄妃一身素白旗袍,两把儿头上没有任何饰,只是斜斜地别了一支白色的绢花,其他妃嫔也均是如此装扮,个个眼睛通红,眼皮浮肿,看来一夜之间变成寡妇的打击的确不轻,哪怕平时再不受宠,好歹也是一宫的主子。可是皇太极这突然一死,她们的苦日子就来了。
且不说以后漫漫长夜的凄苦如何打,更要命的是这盛京城的皇宫实在过于狭小简陋,本来房子就没几间,侍候的宫人也少得可怜,一些地位低微的庶妃只能挤在一个四合院里住着。眼看过不了多久新的皇上就会入主皇宫,到时候新皇上的妃嫔又会大批迁入,有谁还会在意她们这些先皇太妃们?有儿子的还好歹算是有个依靠,将来可以请求皇上恩准搬出去与成年后建府的儿子住在一道,可是膝下空空的呢?以后就等着老死深宫吧!
看着庄妃关切的眼神,我突然想起昨夜我和多尔衮在卧房里的商议,当时我还试探过多尔衮打算如何安置庄妃母子,他想了想之后回答:“毕竟她知道我的事儿太多了,我也不能翻脸不认人,所以等到过些时候我就给九阿哥封个爵位,赐他开府建牙,让庄妃搬过去住着吧,总比在宫里冷冷清清地呆着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