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知县和侯师爷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微微一笑,杜文浩的意见早在侯师爷意料之中,刚才中途退堂救人,重新升堂之前,侯师爷已经做了安排,并给了庄知县点拨,庄知县已经知道该如何处理。
庄知县轻咳一声,道:“杜先生所言没错,的确是该诬告反坐。只是,许大夫状告你的,是庸医误杀人罪,而不是庸医故杀人罪,一字之差,谬之千里了,呵呵。”
庸医误杀人罪,按照《宋刑统》的规定,最高量刑只是“徒两年半”,跟庸医故杀人罪的死刑可谓相差万里。
杜文浩眉头一皱:“不对吧,我明明听到他说的是庸医故杀人罪的。”
庄知县摇摇头:“杜先生,你果真听错了,要是不信,你可以查看升堂笔录的,——书吏,把笔录给杜先生看看。”
书吏答应了,忙将拿着笔录过来,双手送给杜文浩。
杜文浩接过一看,在状告案由一栏里,的确写的是“庸医误杀人罪。”只不过,墨迹似乎还没干,显然是重新抄写的。心中顿时明白,侯师爷在后面搞鬼了,让那书吏替换了首页。又翻看后面的记录内容,发现后面许四海说的一些指控杜文浩故杀人罪的关键情节都记录得轻描淡写,心中很是奇怪,而且墨迹已干,显然是当时的真实记录。他脑袋一转,立即明白了,这肯定是侯师爷事先作了交代,让书吏记录时做了处理,将来杜文浩败诉,好大事化小,保他杜文浩。
杜文浩看清楚之后,心想,既然人家煞费苦心这么帮自己,现在和稀泥也是情非得已,毕竟这许四海的姐夫是衙门的主簿,所谓官官相护,走到哪都是一样,只能就给他们这个面子,不深究了。再说了,就算定了许四海诬告的是庸医故杀人罪,也砍不了他的头甚至重判不了,毕竟他诬告过程中便被揭穿,没有造成严重危害后果。
眼看杜文浩盯着那记录稿纸,脸上阴晴不定,庄知县也有些发怵,心想,这年轻的大夫擅长神医华佗的剖腹疗伤神技,连钱不收这神医对他都推崇有加,医术肯定了不得,自己这老胳膊老腿的毛病不少,钱神医有时候看病也不怎么灵,将来恐怕少不了要请这年轻大夫看病,不能得罪了,但怕他深究下去不好办,这件事能糊里糊涂过去最好。
想到这里,庄知县轻咳一声,对许四海道:“许大夫,你当初状告杜先生的是庸医误杀认罪,没错吧?”
听庄知县这么一说,许四海惊喜交加,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他脑袋反应还算快,急忙连连点头:“对对!学生状告的,的确是庸医误杀人罪,其实是一场误会,学生知错了。”
“好!许四海诬告之罪源于误会,且当堂及时认错,未造成恶果,本县从轻发落,杖责三十,赔偿苦主损失——至于陪多少钱,原告你看着办!”
许四海不知该笑该哭,虽然免了牢狱之苦,却躲不过一顿板子,但这已经是人家暗中帮着自己了,只得苦着脸对庄知县深深一礼:“多谢大人恩典!”
庄知县道:“许大夫,先交赔偿金吧!”
许四海伸手入怀里,将钱袋掏了出来,走到杜文浩面前,躬身道:“杜先生,这官司纯属误会,实在对不住,都是在下的错,让你受委屈了。这是在下一点心意,敬请笑纳。”
杜文浩本想接过钱袋扔他脸上的,可转念又一想,凭什么扔掉?这是他赔偿损失的钱,照收不误!
杜文浩一把抓过钱袋,在手心里垫了垫,里面是碎银子,估计有个几十两。冷声问:“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个明白,不管你状告我什么罪名,都说我是庸医,现在我想请问许大夫,杜某到底是良医还是庸医?”
“良医!呵呵,杜先生能施展神医华佗的绝技剖腹疗伤术,连钱神医这样孤傲的人也甘愿下拜为徒,杜先生堪称神医中的神医!”
杜文浩听得出他话语里有挑拨钱不收的意思,想留下这伏笔,离间自己与钱不收刚刚建立起来的友谊。禁不住瞧了钱不收一眼。
钱不收当然也听出来了,正色道:“没错,杜先生擅长华佗神技,单凭这一点,足以做老朽的师父,老朽重新拜师,真心纳入师父门下!”
钱不收撩衣袍跪倒在地,咚咚咚给杜文浩磕了三个响头。阎妙手和憨头在堂外见了,也跟着跪倒给杜文浩磕头。
杜文浩急忙上前将钱不收搀扶了起来。
堂外又是一阵骚动,很多人只听说钱不收打赌输了,拜了一个游方郎中为师,都不太相信,此刻见钱不收竟然在大堂上当众磕头再次拜师,惊诧不已,一片啧啧称奇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