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冲面无表情地捧起来牛武的脚,牛武正在得意,猛然间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少冲一口咬断了他的大脚趾。牛武在地上翻滚哀嚎,众囚徒哈哈大笑,抬起少冲正在庆贺,忽见左右大门洞开,涌进来数百狱卒,为首竟是典狱。典狱命人将牛武带下去疗伤,阴着脸走到少冲身边,道:“你们这下算是两清了。”少冲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罚我一个人好了。”典狱冷笑一声,两个狱卒上前拿下少冲。高斌正要出头,被黄敬平扯住,典狱冷飕飕的目光停在高斌的脸上,道:“蛮子,事到临头为何迟迟不动手?”高斌冷笑道:“你再来迟一会,我就要了这厮的狗命。”典狱轻轻地哼了一声,喝令左右道:“来啊,把李少冲关进黑牢,三天三夜不准吃饭。”转身盯住高斌的脸,不冷不热地说道:“高斌聚众闹事,吊旗杆上示众两日。”
黑牢是专门用来关押那些不听话的囚徒,大牢阴冷潮湿,因没有溺桶,到处都是屎尿,骚臭不可闻。好在天寒地冻,地面上的尿水都被冻住,总算有一块可以落脚的地方,少冲看了看,整间屋子除了墙角有一堆烂草之外,什么也没有。少冲一连两日水米未进,此时冷饿交加,眼前一阵阵眩晕。
少冲扶着走向烂草。突然,他发现烂草中抖抖索索地蜷缩着一个人。少冲吃了一惊,轻声唤了他两声,那人没有回应。少冲慢慢蹲下身子,看清这是一个三十多岁,有两条细长眉毛的干瘦汉子。汉子伏在草中一动不动,眼睁着,眼珠却一动也不动。少冲心里发虚,正想伸手去探探他鼻息,那汉子忽翻了个身,把背对着少冲。
入夜,少冲腹中阴火阵阵,怎么也睡不着。约一更天,忽听“啪”一声响,一枚小石子落在自己脚边,少冲一抬头只见黄敬平正在墙壁裂缝外向自己招手,少冲凑了上去。黄敬平机警地扫视了一下左右,从领口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饭团透过裂缝塞了进来。少冲甚是惊奇:石料场里一日两餐都是在灶房吃,餐餐都是清汤寡水,人人都吃不饱,这饭团从哪里来的?黄敬平低声道:“大伙每人省下几粒米,含在嘴里带回牢中,这可真是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粮食。”少冲拿着饭团哽咽难言。在一旁把风的高斌猫着腰跑过来,低声道:“有人来了,快走。”黄敬平慌忙便走,不留神脚下一滑摔了个四仰八叉,这一下惊动了狱卒。高斌见势不妙扛起黄敬平边跑。
少冲把手中饭团一分为二,自己吃了一半,另一半塞给了烂草中的细眉汉子,那汉子捏着饭团好半天才张嘴吞下去,自始至终也没说个谢字。
一夜风雪,又有三个囚徒被冻死。几个活着的囚徒在黑牢北面的空地上堆了一堆干柴,又在尸体上浇了一层火油。火焰冲天而去,三具尸体转瞬间化为灰烬。少冲透过墙壁的裂缝默默地看着,身后忽有人说道:“多谢。”细眉汉子身穿主事的锦袍,不过业已破碎不堪,显然是受了酷刑。他脸色虽然白的吓人,但眼中已经有了一丝活色。少冲道:“你的病好些没有?”汉子冷冷道:“我没有病,只是不想活了。不过现在,我又想活了。”少冲笑道:“活着吧,死了就会像只臭虫一样让人烧了。”
细眉汉子躬身施礼道:“在下千叶堂原内堂主事张羽锐,未请教?”少冲道:“武功院藏书楼李少冲。”张羽锐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道:“李久铭你可认得?”少冲点点头,张羽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道:“你我不会像臭虫一样去死了。”说着撕下一块衣襟递给少冲,道:“李久铭如今已是执法堂堂主,请李兄写份血书向他求救。”少冲惊道:“他不是在清议院情调局当差,几时转任执法堂堂主了。”张羽锐道:“世事如棋,人皆是棋子,在哪不在哪,由不得你我他。”
少冲再不怀疑,咬破中指写下个“冤”字。问张羽锐道:“你我都身陷牢狱,谁能把信送出去?”张羽锐道:“这点小事难不倒张某。”说着收好了血书走到铁门前,猛捶铁门道:“放我出去,我有话跟葛霸说!”一个狱卒骂骂咧咧道:“你早开口,也用不着吃这苦头。”张羽锐一走。少冲心中突然变得空落落的,他不知道张羽锐唱的是哪一出,也不知他是否还能否回来。少冲有些后悔自己太轻信张羽锐的话,萍水相逢,自己能以性命相托吗?倘若那份血书落在典狱的手里,自己绝无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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