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闺秀拦住了我,说:“你上哪儿去?”
这问题问的有水平,我说:“还能上哪儿去,当然是回寝室了。”
大家闺秀丝毫不肯让步,说:“话还没说话,你不准走。”
我彻底服了her,说:“你到底有完没完,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大家闺秀好像也觉得自己有些理亏,说:“我这人就是太好奇,什么都想问个究竟,你刚才叫我大什么?”
我差点就流下了伤心的泪水,说:“这很重要吗?万一是不好听的,你是不是又要在我左腿上来一脚?你看,我已经半身不遂了,而且还是下半身不遂。这要被我那些哥们知道是被你踹成这样的,大姐,你要我以后怎么混啊?”
“有这么严重吗?”大家闺秀蹲下来伸手触摸我的小腿,仿佛丝毫不知道矜持为何物。
我发呆还不到一秒钟,就痛的咧起了嘴。不知道是我特别倒霉还是这姑娘真的特别厉害,随手一碰,就捏到了我刚被踹到的地方。
大家闺秀满脸愧疚,不好意思的问我:“疼吗?”
“你要不要试试?”我问。
大家闺秀摇头。
我生怕她再在我小腿痛处捏一把,于是实话实说:“得了,告诉你吧,我刚想叫你大家闺秀。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说完这话,我感觉全中国就找不出一个比我更诚实的人来。
大家闺秀满脸疑惑,问:“真的?”
我反问:“我骗你干嘛?”
大家闺秀问:“为什么这样叫我?”
我继续坦白:“第一眼见到你,觉得你是大家闺秀。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
大家闺秀很失望,问:“为什么?”
我说:“你看看我的腿就明白了。”
大家闺秀再次充满愧疚的一笑。
我已经上过一次当了,知道这妞笑里藏刀,丝毫不为所动,问:“那么,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大家闺秀说:“可以。”
于是我再次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大家闺秀再次追了上来,问:“看你这么痛苦,要不要我扶你回去?”
我差点脱口而出一个“好”字,不过想到田甜,我还是忍住了。心里一直在告诫自己,哥们,一定要坚持原则啊,不能跌入了万丈深渊。
于是我说:“算了,我自己回去。”
大家闺秀却如同林少一般我行我素,直接挽住了我的手,说:“看你走路这么艰难,还是我扶着你吧。怎么说也是我把你踢成这样的,扶着你我心里会好过一点。”
这肌肤之亲带来的快感让我立场再次动摇,不过我还是甩开了她的手,说:“不用了,干脆坐一会儿吧。”
我独自走到旁边的草地坐下,暗叹这学校果然是谈恋爱的好地方,四周不是草地就是树林。为了不让大家闺秀看出我做贼心虚,于是我开始讲述自己的经验之谈:“以前踢球也被踹过,这是阵痛,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那就好。”大家闺秀在我旁边坐下,我下意识的往反方向挪动了几寸。
大家闺秀问:“你好像很害怕?”
我说:“为什么不怕,你看你那眼神像要吃人似的。”
大家闺秀说:“我哪有?”
我说:“不是现在,是你刚才拦路的时候。”
大家闺秀低声问:“哦,吓到你了?”
“没有。”这话让我想笑,如果被一丫头片子吓到了,哥们不是白混了。
大家闺秀说:“那你还离我这么远?”
我说:“坐那么近干嘛,你又不是我女朋友。”
大家闺秀说:“那你当我是你女朋友不就行了吗?”
现在的女孩儿真够open的,这话让我大吃一惊,说:“可是,我有女朋友了。”
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换了林少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12.
大家闺秀扭过头,很仔细的看着我,说:“真的?”
我说:“真的,我一般不对女孩子撒谎。”
说完这话,我就知道自己错过了一段感情,而且就是那么轻描淡写地就错过了。
大家闺秀显得很兴奋,说:“那你给我讲讲你怎么泡到你女朋友的,是不是也是油腔滑调的将人家小姑娘骗到手的,你女朋友长什么样,漂亮吗,她在读书还是已经工作了?”
靠,很少见到一次性问这么多问题的,我将这些问题综合起来直接给了一个答复:“我确实不愿意对女人说假话,但是不想说的我有权保持沉默。”
“算了算了,不想说拉倒,瞧你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大家闺秀不耐烦的说道,然后问我:“你刚不是问我的名字吗?”
我反问:“你不是不愿意说吗?”
大家闺秀说:“现在我又愿意了,你管我?我叫安依可,我朋友喜欢叫我安安,我爸爸妈妈习惯叫我依依,而我爷爷奶奶老是叫我可可,很有意思,对吧?”
确实有点意思,怎么叫都不算难听,我说:“这名字不错,你爸真有水平。”
安依可说:“你错了,我名字是我爷爷取的。”
我说:“噢。”
在这个时候我有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跟眼前这姑娘在一起,即使说一些很无聊的话题,我们都会觉得很快乐。
安依可说:“你为什么叫黎伤呢?小时候受过伤吗?”
我说:“受伤的次数就海了去了,小时候有一次跟那些伙伴去乡下水库里玩,跳下水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不会游泳,幸好有大人路过那里,不然我就被淹死了。”
安依可大笑,说:“你真傻。”
这话我觉得很亲切,当初跟田甜说这故事的时候,她也说我傻,我说:“现在想起来,当时确实很他**傻。”
安依可说:“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脏话?”
我说:“没办法,习惯了,也改不了,我本来就是一粗人。”
安依可说:“你别这样说自己,好了好了,我不勉强你了。”
我说:“你真厚道。”
安依可说:“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我说:“说到我的名字。”
安依可说:“那就继续说你的名字,说说它的来历。”
我说:“我名字也不是我爸取的,是我叔父取的,因为那年月刚刚恢复高考不久,他老人家是当时咱们全家唯一上过大学的文化人。不过我估计他上大学时肯定沉迷于古龙,他女儿居然叫黎留香!”
安依可大笑,说:“干嘛不叫黎寻欢呢?听起来就跟小李飞刀差不多。”
我说:“要是他有儿子,多半会叫黎寻欢。反正咱这家子的后辈全被他毒害了,我弟弟叫黎落,我堂弟叫黎别,我还有一个堂哥居然叫黎难。”
安依可说:“真有意思,对了,你还有个弟弟?”
我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最后还是说道:“对啊,比我小两岁,但是现在上大一了,在一所名牌高校,听说快出国了。”
安依可问:“听说?他不是你亲弟弟吗,怎么你们一点都不知道对方的消息吗?”
我问:“如果我说我已经两年没有见过他了,你信不信?”
其实还有一点我没说,我已经十五年没叫过黎落弟弟,他也十五年没叫过我哥,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们这家人到底是怎么了。
安依可说:“对不起,让你想起不高兴的事情。”
“没什么。”我开始转移话题,问:“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安依可说:“我身体不好,老是生病,所以很少出现,不过我一回到学校都会去上课的,是你自己经常不上课,所以没见过我。”
我本来想问她什么病,不过转念一想这可能勾起她伤心往事,于是我说:“要换了我,就直接休学算了,读书多累啊。”
安依可问:“读书很累吗,我怎么不觉得?我每次从医院出来都迫不及待的去上课,反倒是你,身体好好的却不爱上课。”
这话让我很惭愧,真该让林少大奔他们来听听,让他们也惭愧一回。这世界很奇怪,奇怪到你无法理解,比如说很多伤残人士都那么顽强而努力的活着,却有很多健康的人在整天无病呻吟。
安依可见我没说话,问:“你怎么了?”
我说:“没怎么,可能是我们的人生观不一样,你觉得读书很有意义,而我恰恰觉得毫无意义。”
安依可问:“为什么没有意义?”
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的路都被安排好了,按照我父母的意愿上了小学,虽然其中还转过两次校,又按照他们的意愿考上一所初中,然后又按照他们的意思考上了一所重点高中,最后还是按照他们的意思来到这所大学。在他们压力与诱惑的同时进行下,我竟然每次都如他们所愿。我实现的,是他们的理想,而不是我的理想,你明白没?”
安依可摇头,说:“不明白。”
我挪动双腿,盘膝坐在地上,与她面对面的交谈:“这么跟你说吧,在我大学之前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不是为自己活着,而是为他们活着,我现在学与不学都他**那么回事儿,只要能拿到毕业证,他们甚至已经安排好了我毕业后从事什么工作,这样说你懂了没?”
我心情郁闷,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想说这些。与此同时,我发现一个问题,我的腿已经不痛了。
安依可丝毫没有主意到我生龙活虎的坐在她面前,只是埋着脑袋说:“我大概懂了,但是你这样活着,好像很累?”
我说:“不是很累,是非常累。”
安依可问:“你经常不上课,平时都在做些什么。”
我说:“要么一个人玩游戏,要么跟那帮朋友出去花天酒地。”
安依可再问:“那你女朋友怎么办?”
我说:“她在国外,山高皇帝远,她管不了我。”
安依可又问:“那你家里人呢,不管你吗?”
我说:“管,怎么不管,每个月都按时给我寄钱。”
这话把她逗乐了,掐着我的手臂说:“讨厌,人家是说你家里看你这样不好好学习,都不管教你么?”
这话很有难度,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说:“可能是他们觉得压迫了我二十年,心里过意不去,现在良心发现让我痛快的玩几年,反正只要拿到毕业证,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安依可问:“你二十岁了?”
我说:“你能不能先把你手拿下来?掐的我很痛。”
安依可这才发现她的右手还停留在我左边手臂上,吐了吐舌头,说:“现在,该回答我了吧?”
我说:“再过一个月,准确的说再过28天,我就二十岁了。”
安依可掰着手指磨蹭了半天,然后说:“十月二十四号?”
我说:“不容易啊,你终于算出来了。”
安依可突然脸红了,问:“你有没觉得我很笨?”
我说:“不会啊,今天课堂上老张不是承认了吗,就他一个人笨,所有的学生都是聪明的。”
安依可说:“可你那分明是强词夺理,为自己不好好学习找借口,哪有学生考试不过关反过来怪老师出的题目太难的?”
我一声叹息,说:“大姐,给点面子,留下点回忆行不行?我这可是在夸你聪明,你怎么反而帮老张说起好话来了?”
安依可说:“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嘛。”
我看这姑娘有撒娇的趋势,为了避免自己泥足深陷,我赶紧说:“好,这次算你赢了。说真的,你确实挺聪明,昨天你一出现,女生马上就占了上风,池奔还夸你是高人呢,我也挺佩服你的。”
“真的吗?”
“我说你不要重复问这个问题行不行,既然不相信,那干脆别问了。”
安依可见我有些不耐烦,突然问道:“是不是昨天我不出现,你也不会出现?”
我说:“这次你猜对了,我长期都是看贴不回的,昨天到了最后关头,还是忍不住回帖了。”
安依可问:“我当时是不是很欠揍?”
我说:“应该是,起码有上百个男生想剁了你。”
安依可说:“本来我也打算看热闹的,后来那些男生居然骂我室友,所以……”
“不用说了,大家彼此彼此。”我说,然后有些好奇的问:“我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你脑子里会有那么多怪招?”
安依可神色有些黯然,说:“以前躺在医院里,有时候护士不让我看书,我就只能对着天花板发呆,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久而久之,就成这样了,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我看着她的脸,突然觉得心里有种少女第一夜般的疼痛,嘴上说:“是有一点傻,不过我也这样,常常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且这些事情通常都没有答案。”
安依可突然变得兴奋,问:“你也这样吗?”
我点头。
安依可说:“你为什么叫我大家闺秀呢?我妈也喜欢这样叫我,因为我平时不喜欢说话,其实是因为在医院里常常没有人陪我说话,就养成了习惯。他们都说我太文静,才不是呢,其实我有很多话想对他们说,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说:“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确实觉得你很文静。”
安依可说:“你知道吗?其实我在学校里也很少说话的,跟周月她们,也只是聊一些女生之间的话题。你是除了我奶奶之外,说过最多真心话的人,也是第一个跟我说这么多话的男生。”
我有些震惊,震惊的是我已经从她妈升级为她奶奶。此情此景,我感觉我们俩在一起就好比是一个六十岁的老男人跟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聊天,让我纳闷的是我竟然乐此不疲。
我说:“我是不是应该觉得很荣幸?”
安依可说:“当然了,那我们以前的帐一笔勾销吧?”
我条件反正的站起来,然后退了几步,做出一个防备的姿势。
安依可呆呆的看着我,问:“你干什么?”
我说:“刚才你就说原谅我,结果不声不响的就踢了我一脚,也不事先打个招呼。这次你说要和解,我怎么知道你还有什么厉害的杀招等着我?”
安依可笑了,说:“下次我要再踢你,肯定先打个招呼。”
“这还差不多。”我点头,突然觉得这话好像自己天生就很欠揍似的,赶紧纠正道:“我的意思是,最好以后都别踢我了,不光是别踢,我反对任何对我造成*人身伤害的暴力行为。”
安依可惊讶的看着我,问:“你的脚没事了?”
我说:“早没事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你看,都夕阳西下了。”
安依可突然尖叫一声,我没被吓着,反倒把附近灌木丛中幽会的几对情侣给吓到了,纷纷探出头来观望。
我说:“你干嘛大惊小怪的?”
安依可说:“周月她们还在等我吃饭呢,现在她们肯定急死了,多半会认为我被你拐卖了。”
我说:“不是吧,那你还不快去。”
显然,我这话是多余的,那姑娘已经发疯般的跑了出去。
我有点失落,按照琼瑶的说法是心里觉得莫名其妙的失落,此时我应该学习琼瑶女主角手捂胸口,然后对着天空呐喊:“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喔,我好迷惑……”
我还没抒情完毕,安依可突然回过头来,远远问我:“黎伤,你明天还会去上课吗?”
我说:“看情况吧,到时候再说。”
“能来一定要来啊,我等你。”安依可说完,也不管我同不同意,直接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而我在这个时候开始思考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回去怎么向大奔他们交代整件事情的经过?而他们是不是也在想,我有没有可能被安依可给**了?
太阳在地平线上挣扎了一下,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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